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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彭一个人坐在房里。博雅的电报和他回来的消息使他心情受了影响,连自己都觉得意外。觉得会娶丹妮,他对她的关系立刻改变了。他将她比做自己的情人与未来妻子。他发现自己爱丹妮很深。晚上一起在灯下读佛经,开始他很困扰,后来带给他不少的乐趣。他知道她在房里照顾玉梅的孩子,他一天天地对她感情加深,当两人隔着婴儿的尸体四目交投时,他便知道自己爱上了她。
不那么敏感的人会毫无疑问地忽略这个情况,何况年龄已长,突然其中的讽刺性被他看出来了——居然四十五了还陷入情网!在年轻和热情的丹妮眼中,他永远是好“大叔”。但爱情是什么?知音挚友之间自然的情感和男女间的深情界限又在哪儿?现在佛家无私爱的理论是多么地不可置信!当然他渐渐把丹妮看做个人来爱。否则如何爱?消除私念比消除爱容易多了。如果说自我观和殊相观是一切冲突及怨和恨的起源,它却也是我们知觉生命最强的基础。既然他认识了丹妮,就不能把她看成抽象的来爱,或者看成一堆情绪和欲望了。她的声音、容貌、她对他生活的关心——他如何用无私、无我的爱来面对她呢?
他怕自己,所以逃避她,如今他又渴望听到她的声音、面孔,甚至微笑,忙着琐碎的事;或一心照顾苹苹。自从那夜他提出要让她的孩子跟他姓以后,她不经心的话,她说了一半的低语,她呆呆的一句,甚至她唇部最轻微的动作都像电力般敲击着。毫无疑问,他爱上她了。
丹妮和朋友进屋,他起身迎接,他刚吃完饭,碗盘还在桌上,他对丹妮的俏脸笑一笑,就忙着招待客人。
秋蝴在介绍段小姐。她穿着受训衣,一件棕色上衣塞在蓝工作裤里,外面加一件毛衣,头发短短的,露在帽外,小帽还歪戴着,很像美军的工装帽。她双手一直插在口袋里,和许多参政的少女一样,谈笑中充满少女的热诚,还有工作带给她的骄傲和自信,以及穿着的一点秘密喜悦。
为了待客,老彭叫了几杯咖啡,侍者忘记拿糖来。段小姐无法等下去,因为她要上课去。她觉得咖啡很苦,于是从桌上拿起盐罐,就在咖啡里倒了一点,大家笑她,她抓起胡椒,干脆加一点在咖啡里喝下去。
“蒋夫人说战区第一个原则就是随机应变。”她说着打了一个喷嚏。“不过我得走了!”
她抓起军帽,一面打喷嚏,一面道别,大步走了出去。
丹妮佩服地看着她。“她很好玩,”她说,“比起她,我们太文雅了。”
“真正工作在战区,你是太文雅了些。”老彭说。
“我不了解,如我有工装裤,我走路也会像她一样快,那顶斜帽真可爱。”
两位少女坐回床上,丹妮把博雅的信交给了老彭。“野蛮!”他惊呼道,眼睛睁得很大。“居然用机枪扫射香客。然而博雅说的不错,在全国各地,日机正是日军酷行最好的广告。”
丹妮从未见过如此的深情。他的愤恨一会儿就过去了,但在那一会儿看到了他的灵魂。她发现他的眼睛很大,和他宽大的额头及骨架十分相配。由于他平易近人,又微微驼背,大家很少注意他的眼睛。
“你要不要回到我们那儿?”她问道。“还是真的要当和尚?”
老彭笑出声来:“这种时候不能走开,连和尚也来做战地工作。”
“我好高兴。”她热情地说。
“要做的事太多了。”他又说。“有一位北平籍的周大夫和太太一起来,他们自己出钱办一所伤兵医院。裘奶奶目前在本市,她和她儿子由上海来替游击队募捐,我昨天见到他们了。她说,我们的游击队一冬都在雪山里打仗,很多人都没有鞋穿。我也许会跟她们到北方去看看。”
“你不会放弃我们山上的难民屋吧?”
“这是短期的旅行,我要换换环境。王大娘可帮你,她很能干,万一出了问题,大家会听她的。”他看了看秋蝴然后向丹妮柔声说:“丹妮,我想你没什么好操心的。你有秋蝴可以上山陪你。秋蝴,你肯吗?”
秋蝴表示默许地笑笑。“你看到女兵没?”她停了半晌才问。
“是的,我看到了。昨天她们行军穿过街道,一大群人争着看她们。一共有五百人,全副武装!”
“噢!”丹妮不自觉地说。
丹妮和老彭对望了一会儿,那一瞬如闪电,不能也不该持久。
“谈到女兵,”他说,“裘奶奶告诉我最近在临汾打仗的事。几百个女人碰到一队日本兵,和他们打了一场。那些女人装备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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