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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满了雪朵。在微微吹来的北风中,美丽的雪朵在枝头簌簌抖动着,然后随风飘落在幽静小院的甬路上。地面上也随之积下厚厚一层雪。刹时巴金好象忽然隐身进一个世外桃园般的皑皑雪乡里。
“下雪真好啊!”巴金蹒跚着从木楼梯上走下来。他显然为刚才透过窗口望见的雪景所感,在江南住惯了的老作家,从前只从萧红和萧军这北方人写的小说里,领略到下大雪的滋味,而今他在上海竟也亲眼目睹了下雪的盛况。他发现在都市里下雪的时候,小楼四周竟是一派恬静无声。所有邻居们都躲在自己家里享受着室内的温暖。巴金真想到户外去,一个人站在飘飘大雪中,让自己全然沐浴着纷飞的雪朵之中。可是,家里人却劝止了他。
巴金感到现在的家有一点温馨之感。
这是妻子病殁后巴金刚刚感受到的一丝温馨。他女儿小林在“文革”后期被分配到杭州工作,尽管女儿和女婿离开了他,可是她们的小端端却始终留在老人的身边。更重要的是经过巴金的努力,他在安徽乡下插队的小儿子棠棠,终于如愿以偿地调回了上海。加上家里原有的成员,巴金的两个胞妹,现在仍然是四世同堂。巴金身边有了亲人,特别是小儿子的归来,尤让他那曾经受过剌痛的心得到了一点点安慰。
“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荒废时间了。这几年我的手由于不经常握笔,写起字来有些笨了。蕴珍,现在我要利用人生的仅有时间,再做一点什么。”巴金回到他的房间里,一人坐在小书桌前,又开始像往日那样,面对那个小相框里的萧珊,与她悄悄地对话了。在妻子故去的几年中,巴金始终保持着每天都看上萧珊照片一眼的习惯。他知道她人虽然不在了,然而在他看来萧珊的灵魂是永远都不会离他而去的。巴金每当心里忧愁,或是心情愉快的时候,老人总会面对萧珊的遗像,喃喃地对她说心里话:“我总不能让一日闲过呀!”
巴金望着面前那部厚厚的《往事与随想》,心里有些跃跃欲试。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摸起一支钢笔来,想在面前的稿纸点写什么,然而却迟疑着不敢动笔,因为他目前想做的事情太重要了。他是早年在巴黎留学的时候,就喜欢上面前这部厚厚英文著作的。在几年前家里多次遭到抄家的时候,这部英文著作竟然得以幸免封存。它被萧珊小心藏在楼下那个箱子里。如今巴金把它找了出来,翻开书的扉页,竟然有种隔世之感。
他终于在稿纸上写下:“往事与随想——赫尔岑”一行字!
“这是一部很了不起的著作啊!当年我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就已暗暗地发过誓了,将来我一定要把它翻译成中文,让我们中国的读者也读一读赫尔岑这部回忆录!可惜我始终没有太多的时间。”巴金迄今还清醒记起,1938年他在桂林那风景如画的漓江之滨,曾经对萧珊发过这样的感慨。
“那么,现在不行吗?”当时的萧珊神色凝重,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深幽幽的望着他。他们都静静倾听着不远处漓江那汩汩流淌的水声,心里充盈着对这部重要著作的寄托与向往。
“现在我必须要把《秋》和《火》两部书写成。”巴金见萧珊也象自己一样对《往事与随想》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心里的创作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起来。
萧珊接过巴金手里捧着的厚厚英文原著,信手翻了几页,她有些茫然,说:“中国的读者会喜欢赫尔岑的这部书吗?”
巴金说:“当然会喜欢,我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想过这个问题。中国人到底需要不需要读这样的书?回国以后,有一 次我把这部书拿到鲁迅先生家里去,请他看一看,究竟这部书有没有价值?鲁迅先生对我说,它的价值当然是无可非议的。只是谁能去系统地翻译它呢?”
萧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没想到巴金竟然还和鲁迅谈起这部外国人写的《回忆录》。便说:“鲁迅也肯定了它的价值,这就说明赫尔岑的《回忆录》有文学价值?”
“当然不仅仅是文学的价值。”巴金娓娓地对她说:“这部一百多万字的《回忆录》,包含着赫尔岑一生的写作精华。其中既有他的政论,也有随笔,散文、书信和日记。所以,我看了以后,感到赫尔岑真正把他一生的见闻,心得以及对世事的感想,都清楚无误以记载在这部书里了。赫尔岑一生都在反对沙皇君主制,他为奴隶们大声疾呼,他的政治主张和我们中国的今天有着某种惊人的相似。也许这正是我想把这部书介绍给中国读者的初衷吧?”
“是吗?”萧珊那双眼睛里忽然充满着激动的希冀。因为她从巴金的感情冲动中,听出和看出他原来是从心里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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