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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那好啊,你能回来就好!”萧珊全然相信他的话,她知道巴金是个一辈子难说半句假话的人,尽管她对当前形势下“工宣队”是否会让一个“老九”写材料也感到几分疑惑,可是萧珊根本不愿意多想。她只盼巴金早一天从奉贤回来,哪怕从此不当什么作家,哪怕家里生活清贫,守候在她身边也是种难得的幸福。
巴金静静守候在妻子的榻前。夜已经很深了,四周静悄悄的,白天宿舍外那高音喇叭传出的洒叫声已经停止了,进入梦乡的人们再也不会打扰重病的萧珊。可是巴金却丝毫没有睡意,他知道妻子的病情正在日渐转危之中。死神已经一步步的向她逼近了。
早在他从奉贤干校回上海之前,女儿和女婿,儿子等亲友们,就已经在忙碌于萧珊癌症的手术上了。由于当时的政治形势,进入华山那类大医院,显然是不可能的,后来经过亲友们的一致努力,上上下下找了许多路子,最后才联系好去中山医院进行手术。如今万事俱备,只等床位。然后萧珊就可以住进医院了。想到妻子的病如在手术后会大有起色,巴金心里忽然升起了希望。
萧珊住进中山医院以后,巴金每天都从武康路家里赶到医院去。他在那里陪着她,和萧珊在一起他会感到高兴。有时候俩人在病房里默默无言地对望着,尽管他们在同室病友们面前不便谈什么,可是巴金仍会感到一种淡淡的温馨。
见妻子被癌症折磨得痛苦万状,巴金心里就有种钻心的疼痛。他手里没钱,也没有任何能帮助萧珊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办法,他那时就只想多在她的病床前呆一会儿。巴金只能以谈话的方式,借以分散萧珊的病痛。他给妻子讲道:“蕴珍,其实每个人生下来,都注定要和痛苦打交道的。你也许知道,民国十二年春天,我是在枪林弹雨中拣了一条性命,以后我就和三哥离开了成都的家。到了河边,是大哥把我们送到木船上,他流着眼泪和我们辞别。那时我的悲哀有多大?真是想到了死呀!可是一想到近几年来我的家庭生活,心里的痛苦就消逝了,因为我对那个旧家庭根本就没有一点留恋的感情。所以我离开家不过就像甩掉了一个可怕的阴影。你现在的病也如此,只要咬兄弟牙就挺过去了。。。。。。。。。。”
萧珊不说话,她咬牙克服着钻心的剧痛,她理解丈夫的心情。她知道当前任何人都无法让她从病痛中彻底解脱,巴金的话无形中给了她许多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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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噩耗进家门(2)
巴金仍在她床侧喃喃说道:“蕴珍,至于我的家,我的悲哀,只因还有几个我爱的人仍在那里面呻吟,等着那些旧的传统观念来宰割。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我已经用眼泪埋葬过了不少尸体。那些都是不必要的牺牲,完全是被腐的传统观念和两三个人一时的任性杀死的。一个理想在前面迷着我的眼睛,我因为有勇气才离开了我住过十二年的成都。那时我已受了新文化运动的影响,而且参加了社会运动,创办了新刊物,并且在刊物上还写了两个短句作我的生活目标:‘奋斗就是生活,人生只有前进’。现在你的病,也和从前我遇到的困难一样,蕴珍,你只要咬牙坚持下去,病就会好的。”
萧珊感动了,她是个感情丰富又真挚的女性。她懂得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疾病。
萧珊知道在那个年代,上海多数文化界人士多已到奉贤干校做繁重的体力劳动了,而巴金居然能在中山医院每日陪着自己,这不能不说是难得的机缘。尽管萧珊的病情不容乐观,入院后巴金才从医生口中获知,萧珊的癌肿已从肠部扩展到五脏六腑,特别让他闻之悲哀的,是癌细胞已经侵犯妻子的肝部。
“求你们一定要给她手术,我相信科学,只要切除了癌肿,我相信她一定会渡过难关的。”巴金见医生对萧珊的病情不报任何希望,他就以患者亲人的身份苦苦相求。最后他的精神感动了医生,他们决定给病势危重的萧珊做一次大手术。巴金记得8月8日那天上午,大清早他就来到了病房,见护士们把病得异常瘦弱的萧珊抬上了手术车,然后把那辆白色手术车从病房前的廊道一直推向电梯间,这时他紧紧跟随着妻子的身边。他看见萧珊的神志清醒,一只冰冷的小手紧紧的握住了随行的巴金。
巴金望着被蒙在雪白罩单下的那张苍白的脸。他感到萧珊确实改变了模样,这让他不由想起她的从前,年轻时的萧珊多么活泼,多么丰满颀长啊,而今她居然孱弱削瘦地萎缩在手术车上。前往手术室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巴金心里清清楚楚。可是他不能在妻子面前流露出任何感伤。作为多年以笔渲泻感情的作家来说,巴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