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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王洵回家比往常早,云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当然不肯轻易错过。随便找了个由头,眼巴巴地赶过来跟王洵一道吃晚饭。米没咽下去几粒,嘴巴张开了却再没停下。从王洵父亲子稚公当年在世时如何望子成龙,一直说到王洵曾祖相如公如何艰难创业。好在王洵的曾祖王蔷王相如出身实在是寒微得很,往上代只能追溯到生父赶脚苦力王三柱和祖父庄稼汉王五斤,否则,这家史的话题说到后半夜也甭想完。
王洵今天心情本来就差,起先还能强打着精神听云姨痛陈家史。到后来,好不容易把王家的历史复习了完整的一遍,偏偏云姨还不肯放过他,话题一转,又扯起同一坊子里隔墙牛家那个中了进士的大公子,年青青地外放了刺史如何风光来。这下,王洵可是再也耐不住性子了,打了个哈欠,笑着说道:“朝廷的差事,哪就那么好做的?那牛家的宅院,我记得当年是姓程的吧。程叔祖身为大将军,手握重兵,天后还不是一道圣旨,就把他给砍了脑袋?程家人坐牢的坐牢,逃走的逃走,偌大家族转眼树倒猢狲散。早知如此,他当年何苦那么卖力替皇家玩命?”
程、王两家本为世交。当年程家的第一任家主名振公和王家的第一任家主相如公乃刎颈之交。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到了二人的儿子这辈儿,就因为一家蒸蒸日上,一家不思进取而疏远了。但是到了最后,不思进取的王家依旧住在崇仁坊,锦衣玉食。程名振的家族却因为其子大将军程务挺站错了队,在武则天当政时烟消云散。
这个血淋淋的事实,虽然隔得年代稍远了些,云姨却无法否认。楞了一下,强笑着辩解“哪就那么危险了?如今圣上又不是当年的天后,心里一直怀着慈悲。自从他即位以来,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那是把该杀的人都杀干净了。皇上要是心软,当年早就被太平公主给剁了!况且皇上他老人家虽然不爱杀人,当朝李中书可是有名的三眼马蜂,人都说他嘴里抹着蜜,肚子里藏着根针。凡是得罪了他的人,能立刻死掉,都是上好的结局!”
住在崇仁坊的人家,消息都比较灵通。云姨平素跟一群女眷交往,少不了听人说些官场轶事。中书令李林甫独占相位十数年,所有政敌都被他逼得痛不欲生。因为其年老眼花,看东西需要举着个水晶磨制的镜子,因为落了个三眼马蜂的绰号。可女眷们也就是跟非常熟悉的人私下里叫一叫这个绰号泄愤,谁也不敢大声。唯恐万一传到李林甫耳朵里,自家男人转眼就身败名裂!
“可,可你现在只是个子爵。若不立些实实在在的功劳,下一代就只是个县男。若是朝廷哪天突然清查地产……”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什么时候轮得到我?您没见连当年力主清查地产的马老公爷,他家的田地如今都在千顷之上了么?”真的认真起来,王洵嘴巴远比云姨好使。旁征博引,将对方驳得哑口无言。
“你阿爷当年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得替他将你培养成才……”说王洵不过,云姨就又祭起了杀手锏。提起王洵依旧故去多年的父亲,她自己又忍不住心里凄凉,眼睛一红,愣愣地落下几滴泪来。
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毕竟尽了母亲之职,将自己抚养长大。王洵不忍看着云姨难过,只好笑了笑,低声服软,“我今年不是才十七岁么?即便出去做事,谁能把我真当个大人看?况且京师里像我这样的勋贵子弟,少说也有两三千,如果没点儿真本事,怎么可能有机会脱颖而出?有心从军,我舍不得这个家。可去考进士呢,我又不擅长舞文弄墨。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在您的指点下,把家业变得更大。然后再花大价钱寻个皇上身边的门路,哪怕是做个宫廷侍卫,天天在皇上眼皮底下晃悠,也比从底层一级级向上爬来的快!”
“话虽然是这么个理儿,可门路在哪啊?”见王洵不再一味地跟自己顶嘴,云姨也慢慢地收住了眼泪。“这也都怪我。当年你阿爷在世时,不嫌我出身低,走到哪都把我带在身边,让我认识了好多诰命夫人。可我总是觉得跟她们说不到一起去,不愿意主动往一起凑。这么长时间没来往,用到时再想求人家帮忙,关系却已经远了!”
“那些人。吃块冰糖都要炫耀三四天,有什么好交往的!”不想让云姨一味地往她自己身上揽责任,王洵笑着奚落。
“人家未必有钱,可是手中的权力,随时都可以换成钱啊!”云姨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咱家倒是有的是钱,可想找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不急,不急,慢慢就有了!”王洵笑了笑,装作对未来充满信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