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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负浪头也不抬地应道:“我并未料到你们会被彝族宗室女子下毒,我只是在想,王上和储君同时前往相国府,若是相国高大人有心谋逆,这可是太危险了。”
所以他去了,去得正是时候——这话旁人会信,他段素徽,终身活在尔虞我诈中的段素徽可不会傻得全然信服。
不管怎么说,他到底救了他一命,他欠了他的。
“您打算如何处置密所笃诺?杀了她,以儆效尤?”
“别说得我那么残忍好不好?”段素徽打了个花,手里盘弄着腕间的七子佛珠,一派虔诚的佛相,“彝族与白族的问题,又不是我造成的。牵连了这么些年,即便我有心一朝决断,怕也难成大事。”
“所以,你会留她一条活命?”
“自然。”
他赫地睁开双眼,正对上段负浪探究的眼神。他望着他,一如他凝视着他的双眸。
“不仅要留着她,还要好好地留着她,她这一条命牵动的人心可就多了去了。近,有李原庸冒死为她求情;远……先前忙忙碌碌的一支人马如今倒安稳了下来。”
段素徽甩开袖袍直直地站起身来,全无先前的病态。远望着天边燃烧的红霞,他微眯着眼露出几分玩味。
“孤王手握筹码,到底多了几分胜算。想要全力以赴,也要看看自己被别人握住了哪块软肋。本是必胜之战,到头来一招落满盘皆输。”
望着他傲视天下的背影,段负浪颓然地长吁。
他到底还是段素徽,那个手握大理天下的男人。再多的情,再深的意,于他,根本无力动容。
他的唏嘘落在他的耳朵里,如同耳朵根子下进了虫,挠心得很,却拔不出,弄不来。
“想说什么,我的负王爷?”
段负浪走到他的身边,突然伸出手来拉住他的胳臂。段素徽挣了两下,到底没争过他的力道,只得拿出帝王的威严。
“负王爷,你僭越了。”
那又如何——他眼底的放肆早已在他面前弥漫开来,手微使力,他让他更靠近自己。风起,带来一丝夏日的凉意,席卷开他们的发,任发丝缠绕,牵扯不清那许多的乱。
“听着,段素徽,你知道我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就像你知道你想做什么一样。我不是段正明,我不会傻呆呆地守着一个空幻的虚梦。我想要的,我会全力角逐。”
蓦然松开手,徒然失了力道的段素徽一个踉跄,向前倾去,正跌撞在段负浪转身留下的背上。
“忘了向您呈禀,王上陛下,宋国送亲前来大理的王爷千岁,至今仍盘桓在首府。”
大步离去,他步到树阴外头,这日头太毒了些,晒得他养得绿萝锦鲤满水里乱窜。
窜又能窜到哪儿去呢?
还不是这一池的清凉。
首府地牢鬼字号向来羁押的是十恶不赦的重犯,现如今却关进了柔弱娇媚的女子,还是侍候涟漪公主殿下十多年的贴身侍婢——密所笃诺。
说来也怪,她因毒杀大理王朝至高无上的王上及储君殿下两位贵主儿被打入鬼字号地牢已有十多天,却不见任何人来提审断案。
王上对其是不闻不问,也不许朝中大臣提及此事此人。这案子一放,竟无声无息,叫人断不分明。
一日日,密所笃诺蜷缩在不见天日,只盼速死的鬼字号地牢,却不知死期。
没有人来探她,公主不曾前来,驸马爷也不露身影。连她一直期盼着想临死前见上最后一面的那个人,也不曾来过。
是王上不让,还是所有人都已将她全然遗忘?
她不知道。
满心里只是安慰自己,知道了又能如何?她选择了这条不归路,便断了所有的念想儿。
却听门外传来轻微稳重的脚步声阵阵,她打起精神,直觉地整了整耳鬓的乱发和臭味熏天的牢衣。
是他,她辨得他的脚步声,是他来了。
来送她最后一程吗?这样也好,能临死前再见上他一面,老天爷总算待她不薄,她这辈子算是活得知足了。
牢门被一层层打开,一道道枷锁松开的声响刺着她的心口。那是再见面的喜悦,也是送她进鬼门关的催促声声。
终于,他着官靴的脚定在她的面前。
顺着他的脚踝慢慢抬起头来,直望向他的脸庞——
“你消瘦了许多。”她言道。
李原庸半阖着眼睑垂下头来,她身在鬼字号地牢数日,竟还惦记他近日是否过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