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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馨忙走到我身后道:“奴婢再说句不知高低的话。姑娘的年纪虽小,可心思也太重了。”
我伸指甲弹了一下净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姑姑,难道杜衡的话说得不是么?”
芳馨道:“依奴婢看,姑娘小心应对是应该的。但谁做太子都是皇上的意思,哪能怨到娘娘们的身上,更与大人不相干。大人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它的,也不必理会。”
我又走到香几旁,揭开洒蓝釉三足香炉的盖子,轻轻一嗅道:“点些醒神的香吧。”又放下盖子道:“姑姑难道没听过汉高祖吕后的故事么?”
芳馨笑道:“奴婢没有读过书,这汉高祖吕后是什么人?”
我叹道:“吕后是汉高祖刘邦贫贱时的原配妻子。后来高祖有一阵子执意要废去嫡子,立戚夫人所生的赵王如意为太子。皇后费了好大心思,才保住了儿子的太子之位。高祖驾崩后,吕后毒死赵王如意,将戚夫人做成了‘人彘’。”
芳馨惊叹道:“奴婢今日才知道。说起来,如今的情势到和当年有几分相似。他们恐怕受到牵连,故此日夜担忧。”
我重新坐在案前,望着殿外一丛紫色的丁香花道:“但愿我们都白忧愁才好啊。”
注:
1,出自《史记·孔子世家》。
玉机词(一七)
四月初八一早,从皇后处请安回来,宫人们便将二皇子的东西陆续搬到长宁宫来。午后,我亲自到守坤宫去迎接二皇子。
我带着芳馨、白?、红叶等,沿着东一街往南缓缓而行。太阳半遮在灰白的云朵之后,有些气闷,比前两日陡然热了许多。我一早便换了藕荷色纱衫,但不过走了一会儿,便隐隐有了汗意,不觉笑道:“想不到天气这样热,今早应换单衫才是。”
芳馨道:“午间自然热,早上却凉,大人起的又早,穿少了,该着凉了。”红叶忙为我打扇,我方觉好些。
不一时到了守坤宫的正门口,守门的小内监见了我,忙行礼。我转过照壁,见院内插烛似的侍立着十来个宫人。只见一个梳双丫角的七八岁小姑娘笑道:“朱大人来得早,皇后正和二皇子在后花园里散步呢,奴婢领姑娘去。”
我见这小姑娘虽然尚未长成,但皮肤白皙,五官标致,将来是个美人无疑,不禁好奇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是服侍二皇子的么?”
她笑道:“奴婢今年七岁,叫做芸儿,服侍二皇子有一年了。”说着领我从角门走出,穿过右侧的抄手游廊,通过垂花门,眼前豁然开朗。
但见小小一方花园,奇石林立,水流清澈,但凡裸露出来的土地,都种了各色的牡丹。过去我在长公主府,也曾见过各样名贵的盆栽牡丹,但像这样使人只觉浮游于五彩花海的阵势,我还第一次见。我身旁一簇景玉正迎风怒放,雪白的花瓣似重重鲛绡,包裹住花心一点羞涩而娇艳的绛紫。真可谓清雅到了极处,又富贵到了极处。我想,若将周贵妃比花,这景玉当真再合适不过了。我微笑吟道:“玉肌瘦弱,更重重,龙绡衬着。”(注1)
红叶笑道:“姑娘又念诗,还把自己名字给念进去了。”
我沉醉于这片花海,笑意更浓:“这句话,虽是咏梅花的,但形容景玉的风姿,也很贴切。”
我缓缓前行,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楼台亭阁,一概不见。几簇姚黄与魏紫,夹道相对,花朵伸到小径上,仿佛两只手努力的伸向彼此。皇后带着着二皇子坐在花间的白石条上,王嬷嬷和另一个奶母带着十几个宫人侍立在旁。远远的,皇后便看到了我,向我招手。
我忙走了过去,向皇后行礼。只见皇后穿了一件荼白色长衣,头上簪了一朵景玉,二皇子身着绿地八宝团龙袍,母子俩都十分清爽。皇后笑道:“玉机你来得这样早,本宫却舍不得将二皇子交给你呢。”说着,示意我坐在她对面的一块大石上。
我欠身道:“臣女不敢迟误。”
芸儿机灵,忙掏出帕子扫了扫大石,请我坐下。我见她伶俐,又知道她将来必是跟去长宁宫伺候的,不由多看了她一眼,却见王嬷嬷瞪了她一眼,她只低着头。
皇后向二皇子高曜道:“皇儿,这位朱大人,这两日早晨都见过的,还记得么?”
高曜一张圆脸,双颊饱满,唇色嫣红,仿佛女孩儿一般,只听他稚嫩的声音说道:“儿臣记得这位朱大人。”
皇后道:“以后母后不在你身边,便是这位朱大人照料你。快去向朱大人行礼。”
高曜被抱下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