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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来,扬起手来在空中打个响指──那是希声呼唤她的信号。然后,秀秀便兴冲冲地迎上去,两人先是一前一后,接着便手牵手地,向设在金谷寺的夜校走去,就像两只在夜间出行的形影不离的小鹿。
第七章 瞒天过海(2)
可是,今晚吴希声过了石桥根本就不停步,连瞅也不朝秀秀这边瞅。吴希声过了桥头,立马踅上一条田埂小路,自顾自地朝远处的金谷寺走去了。秀秀心里一急,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追赶。一阵小跑,她撵上了吴希声。
“咦,今晚怎么不邀我一道上学?”秀秀本想把声音放得柔和些,可是一开口,还是有些火药味。
“秀秀同志,今后你不要帮我当翻译了,我自己教得了夜校。”吴希声继续赶路,头也不回。
“你说嘛咯?啊,你给我站住!”秀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家伙,竟客客气气称我做“同志”了。
吴希声站住了,眼睛望着深邃而冷漠的夜空。
“你真的不要我当翻译了?”秀秀惊异地盯着吴希声,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吴希声的脸庞与秋夜的天空同样冷漠。“我想,我不敢再劳你的大驾了。”
“噢,吴希声,你真长本事了啊!就算你能听懂乡亲们的客家土话,可你说的上海普通话,乡亲们能听得懂吗?怕都是鸭子听雷吧!”秀秀心里凉透了,憋在嗓子眼里的声音十分凄惶。
“我已经多少能讲一点客话了。乡亲们听不懂普通话,我就用客话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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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你会讲客话了?你讲两句我听听。”秀秀在黑暗中勉强笑了一下,分明带有寻求谅解的意味。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一定能学会的。”希声的脸还是绷得紧紧的,声音也像从高空洒落的夜雾一样浸透了寒意。
秀秀知道谈话不能继续,爱情更不能继续,她咬紧嘴巴皮,强忍满眶泪水,回头默默地走了。
其实,一向细心的秀秀这回可是少有的粗心了。吴希声并未真的生气。他心地善良,宽宏大量,又深深爱着秀秀,哪会把秀秀一时发脾气使性子放在心里?何况自己也有错呀!那天从苦槠林归来之后,希声反反复复想了一个透夜,就下了决心:他要是真心爱秀秀,只有远离秀秀。若即若离好些年了,爱又不敢爱,分又分不开,准要误人青春。希声正苦于找不到一个摆脱的借口呢,好,现在终于给他逮住个好机会。当秀秀啪踏啪踏撵上来,主动示好求和的时候,吴希声就憋足劲儿绷紧了脸,话也说得硬邦邦的,而他辛酸痛苦的心里呢,正在悄悄地痛哭流血呢!
真是逼上梁山了,吴希声从那天起开始用客话给学员教课。往事不堪回首,他常常感慨万千。客家土话,许多年来都是联系希声和秀秀的纽带,现在,却突然成了促进他们分手的催化剂。没有秀秀当翻译,吴希声可得用心学习客家话了。开头,他免不了说得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常常弄得学员们莫名其妙,哄堂大笑。但是没过多久,希声就把客话说得流畅、自然而纯正了,简直就像说上海话,成了他第二故乡的第二母语。由于学习客话,吴希声慢慢地对客家有了更多的了解。说来真是惭愧。早先,希声还以为客家是个少数民族,现在,他从客家人用客话讲述的故事中,才明白客家是古老的汉族祖先的一个分支。从秦汉以降,两千多年来,历经天灾人祸战乱兵燹,中原汉人有过几次大迁徙,逃难的灾民,流放的贵族,戍边的士兵,跋涉千里,辗转南下,在闽粤赣边地的三十多个山区县落地生根,与当地的原住民闽畲、山越等兄弟民族,从纷争角逐,到交融共处,慢慢繁衍成一支人口众多的民系,这便是遍布东南各省的客家。客家方言显然带有南北交融的特点,既有北方话的阳刚之气,又有南方话的阴柔之美。有许多词语仍保留着古汉语的古音古意,如“吃”说“食”,“走”说“行”,“睡”说“眠”,“穿衣”说“着衫”,“砍柴”说“砍樵”,“割稻”说“割禾”,“插秧”说“莳田”,“店名”叫“字号”,“老板”叫“头家”,“店员”叫“相公”,“经纪”叫“中人”等等等等,文绉绉的,软绵绵的,更像活在千百年前唐诗宋词中的炎黄子孙。
吴希声学会了客家方言,跟乡亲们相处得更加亲密无间。不仅工作方便,同时还能疗救心灵的创伤。他又利用一切闲暇发奋读书,古代的,外国的,能借到的名著都读,把时间填得满满的,秀秀那一声辱骂和一记耳光在他心头留下的重压,便渐渐减轻乃至最终消失。
前些时候,刘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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