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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希声的灵车进村,日头挨山还有两竿子高,该是农家生火做饭的时候,可是却不见一缕炊烟。全村男女老少几百口人,全聚集在村中心的晒谷坪上,一个个神情肃穆,目汁汪汪。娟娟搀扶拄着藤条拐杖的张八嬷,颤巍巍地走到棺材跟前。张八嬷那没牙漏风的瘪嘴动了几下,就呼天抢地嚎了起来:
“嗷嗷嗷!呜呜呜!是谁杀了这孩子?他碍着谁了?犯嘛罪了?一个多好的知青哥呀!”
瞎目婆张八嬷一双干瘦的手,在吴希声的棺材上摸来摸去,就像抚摸嫡嫡亲的小孙子。忽然,老人的手停住了,抬头大声叫喊杨春山:“春牯子!春牯子!春牯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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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爷连忙走到老人跟前。“八嬷,我在这里,有嘛事?你讲!你讲!”
瞎目婆抹了一把泪说,说:“春牯子!不行,不行!用这薄薄的几块烂板送孩子上路,怎么做得哟!你们快快到我家去,把我那副老寿材抬了来!”
春山爷踌躇不决,很是为难。他晓得,张八嬷那副老杉木寿材,可是她在部队的小孙子,前些年特意置办下要给老奶奶送终的。万一年轻的军官追问起来,拿嘛咯交代?
春山爷迟疑着说:“张八嬷,这怎么做得?这怎么做得?”
“有嘛做不得的?我的身子骨硬朗着哩,三年五载死不了的。”瞎目婆听不到一点动静,急了,一支藤条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我叫你们去抬,你们就赶紧去抬!啊,没人吱声?没人愿去?春牯子,要把我这老婆子活活气死不成?啊!”
春山爷知道瞎目婆性情刚烈,不敢怠慢,连忙叫了十多个后生哥去抬棺木。那真是一副上等寿材。材板跟瞎目婆一样高寿,春山爷用手指敲敲,像敲钢板一样当当作响;生漆上过好几遍,暗红色的油光能照出清晰的人影;寿棺的棺盖高高翘起,威严得像一艘远航大船的船头。
张八嬷满意了,大声发话:“盖棺呀!啊?盖棺呀!你们还愣着做嘛咯?那些杀千刀的把孩子折腾得多惨哪,早早的让希声入土为安吧!”
按照枫树坪的风俗,春山爷挑选四个品性端庄、儿孙满堂的老字辈,抡起大锤钉棺材。又选了十个长相出众的后生哥,站在两旁喊钉棺材钉号子:
铁拐大仙送铁钉,嘿哟!
鲁班弟子来钉钉,嘿哟!
好人希声你慢慢行,嘿哟!
玉皇大帝请你上天庭,嘿哟!
在悲壮雄浑的号子声中,红漆棺材钉得纹丝合缝,严严实实。四个后生哥扛来两长两短四根海碗粗细的竹筒,在坟前叠了个“井”字。众人齐心协力,手抬肩扛,把棺材搁在两根短竹筒上。然后,几个壮汉慢慢撬动竹筒,沉重的棺木就在竹筒的徐徐滚动中送进了深深的坟洞。
夜色一层层厚了,落日最后一缕余光熄灭后,春山爷砌上最后一块砖,糊上最后一把泥,吴希声的坟洞被封个严严实实。一个聪明绝顶心地善良的知青哥,便步入一个既不透气又不见光的黑暗世界。有那么短短一会儿,送葬者都沉浸在悲痛的肃穆中。忽然,有了一声轻轻的哭泣,那是咬紧了牙关的秀秀突然失噤的哭声,接着是娟娟的抽抽泣泣,紧随其后,是瞎目婆张八嬷的一声仰天长啸。随即,在场男女老少大放悲声:“小吴呀,你怎么这就走了?”“希声呀,你死得真冤啊!”“水流千里归大海,人行万里土里埋。上海知青哥呀,你就安心上路吧!”……连枫树林里的小鸟们也扇动翅膀,唧喳惨叫,飞向黑漆漆的夜空。
第十五章 黑色星期五(9)
在一片嚎啕声中,另有一个极不和谐的哭声──唧唧唧!啾啾啾!那是吴希声的小情人婆娘子好朋友金丝猴孙卫红的抽泣痛哭。孙卫红混杂在挤挤挨挨的悲痛得失去感觉的人群中,哭哭啼啼地参加了整个葬礼。
全村惟一噤声不哭的是春山爷。他见过太多的流血和死亡,有着惊人的自制力。春山爷觉得有一股咸涩的液体从喉管直向上涌,慢慢地盈满眼眶。但是,经历过半个多世纪苦难的老人,硬是咬紧嘴巴皮,强迫泪水由眼眶回到泪腺,由泪腺再通向鼻腔,然后,化做一把清水鼻涕,弄得一把花白胡子挂满了水珠。春山爷抬头看天,觉得今夜天也怪异,扯满乌云,惟有当顶飘游着几颗星星,在云层中时隐时现。有一颗灼亮灼亮的星星格外刺眼,却一直摇摇欲坠地颤栗着,晃动着。忽然,它像电火一般照亮漆黑的夜,拖着一条长长的炽白的尾巴,从高空坠落,栽进黑魆魆的山坳,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