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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与否是一回事,相伴到老又是另一回事,阿弟莫总钻牛角尖的好。日子平淡如水,那些个棱角锋芒早晚会殆尽不见,娇妻美眷,花容色衰,到头来,红颜知己,不过白发路人。握在手里的,不见得不比失去的好。”
鄯仲卿拍了拍鄯伯辛的肩,叹息道:“阿弟自行斟酌,为兄劝话只能到此了。”道罢,留鄯伯辛一人在原地,自顾自的摇头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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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酷暑,从南边快马加鞭送来一车西瓜,鄯仲卿见色泽鲜亮,品相上好,便差人抬了些送去王家祖宅。
谁知不过半日,刚送去的下人又打道回府,手里捧着一锦囊上好的莲子,送到鄯仲卿面前道:“王家大小姐说谢谢大少爷的美意,百年好合,以礼还礼,还望笑纳。”
“好个精妙无双的妙人儿!”鄯仲卿看着那一袋葱绿的百合莲子果,开怀笑道。遂打发下人几两赏钱,差人将莲子送与鄯伯辛屋子里,心中暗暗几分称许。
过了五六日,鄯伯辛闲来无事,路过王家商号,好巧不巧便遇上了这送子之人。适逢清晨,天如碧洗,前几日庙会的热闹劲未消,还有几只彩色风车挂于铺子前,“呼啦呼啦”随风转个不停,五颜六色,直恍人眼目。
鄯伯辛见王安若一身素服,手提竹篮,捧着贡果,眼下有淡淡的青晕。身后跟着的小姑娘亦当如此,手中还捏着一沓厚厚的纸钱,忽然想起今日中元,鬼门大开,不由心中多了一份敬意,上前拱手道:“王姑娘早。”
王安若扯着嘴角笑笑,点点头叫了一句:“鄯公子。”
“姑娘可是去扫墓?”
“如公子所见,早起拜见家母,年年如此。”
“姑娘尽孝有心,”鄯伯辛问道,“可是要出城?”
“五里城郊。”王安若对鄯伯辛道:“出了城便有马车相送,不敢劳公子费心。”
“那鄯某不如陪姑娘在城里走一段罢。”
王安若叹了口气,答道:“好。”
二人走过街道闹市,平日里红火的商铺多闭门未开,亦有人声嚷嚷,蝉鸣切切,王安若忽然道:“清秋冷寂将至,这树上的夏蝉怕是要鸣泣受寒了。”
“夏末秋初,天清气凉,四季伦常,姑娘可是那悲秋之人?”
“只是见物之将死,草木尽枯,难免心有戚戚,”王安若叹道,“你说这秋蝉嘶声力竭愤愤离世,却又无人在意,何必让自己如此凄然惨烈呢?”
“农耕丰收,旧树换叶,既有色彩缤纷,也当有那寂寥伤悲,人说此为天道。姑娘能理解那寒蝉之痛,为何又不能理解果实落地,秋高气爽,农人欣悦,生生不息之理呢?”
“情理之中,轮回之外,但逝去之时仍难免伤怀。切肤之痛难忍,只得生生世世引以为戒。”
“姑娘为何执迷不悟,不愿放手?”
“人生在世,总要留几分念想,才有几分希冀,有喜便有忧,有忧便生出多许患得患失,”王安若苦笑道,“若真欢喜一个人,又怎会不想白首不离,无二独一呢?”
“但人终归痴傻,明知等也不来换也不去,还执迷于巫山云雨,海誓山盟,最终含怨离世,抱恨终生。这样的人,怎不可笑可悲?”
鄯伯辛看着王安若精致的脸庞,那眼角若隐若现闪烁的泪痣,暗叹不语。
壁上花开早,画中已千年。
若有一日,前尘已过,万载皆空,白发苍老,功名作古,岁月沧桑如飞踏流星,镜中年华皆为昙花一现,你又会想起谁的笑颜,念起谁的字表?
此生此刻,今世今刻,他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青色的身影,像明尘前后的烟雨,又一次将脂雪般的樱花戴在发间,韶华明眸,白扇桃花,又怎忍心将那一枕佳话遗失在少年轻狂的幻梦里,暴风夜雨的酒香里,让惆怅生根发芽,让根深蒂固的思念情长两忘呢?
他忽然顿悟。
“送到此处便是好,”王安若见他久久不语,接着问道:“二公子可是有事相告?”
“姑娘慧眼,”鄯伯辛道,“鄯某眼拙,姑娘那日所求之事,伯辛怕是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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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半刚过,城里各色喜事一件接一件临门。
前是王家外戚又添一丁,王猛亲自赐名,与其双亲商定在本家办满月酒宴。后有鄯家旁支迎娶新人过门,痴情浪子,百里红妆,无所不用其极讨新娘欢心,整个沽邺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之中。
恰巧,那痴情的新郎官便是鄯伯辛的表弟。
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