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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河南巡按牛鉴也不例外,一到首府开封,就让河道总督文冲陪同视察黄河。两顶官轿在前呼后拥下到了柳园口大堤上。脚下激流滚滚,涛声震耳,要是可到了汎期,更加触目惊心。
二人沿着大堤漫步,文冲说:“大河从黄土高原挟带大量泥沙,进入平原流速渐缓,泥沙不断沉淀,河床逐年增高,两岸大堤也随着增厚加高。下游地区就成了悬河,开封就是个典型。”
牛鉴站在向南眺望,就像站在锅沿上,近在咫尺的开封就像在锅底,忧心忡忡地说: “一旦黄河在此决口,开封就会遭到灭顶之灾。”
文冲感慨万端地说:“我辈的顶戴花翎,生死荣辱都系在悬河上了。”
牛鉴回到府衙,深夜难眠,思绪万千。心想:黄河为患中原,却给我提供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我在河南任上若能根治黄河,必将名垂青史,除给老太后挣足了面子,自己甩掉“抄経进士”的帽子,朝廷还会将我提拔到更高的位子。从此,他一头扎进书堆里,寻找根治黄河的办法。
原来,他是甘肃穷乡僻埌,孤陋寡闻的书生,屡试不第,穷困潦倒。这年他提前徒步赴京赶考,走到京郊香山正值谩天风雪,饥寒交迫,冻僵道中。多亏碧云寺的僧人发现救冶,才捡了一条性命。由于科考尚有时日,便留在寺中准备。老方丈偶然发现他的字写得非常漂亮,便请他代抄一部《无量寿経》。牛鉴对于救命之恩正愁无以回报,便满口答应。抄写时尽心尽力,从头至尾无一差错,字体循规蹈距,看着省力又舒服。他交稿之后,又继续准备功课。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抄経竟抄出了大名堂,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过了几天,香山碧云寺来了一位贵人,她就是当今道光皇帝的毌亲。老太后见了老方丈,指名要一本抄写的《无量寿経》。老方丈诚惶诚恐地告诉她,才请人抄好一本,已経送给一位诰命夫人了。老太后说正是在那位诰命夫人处看到的《无量寿経》,非常喜欢,才专程来请経卷的。老方丈这才说出实情,那经卷不是本寺僧人所抄写,而是请一位过路的举子代劳的。老太后立即召见了牛鉴,要他立即照抄一部《无量寿経》。牛鉴为难地表示乐于从命,只是考期临近,无暇分身。老太后要他只管抄写经卷,应试的事不用操心。于是,牛鉴心无旁鹜,一心一意抄写《无量寿経》,夜以继日,终于在临考前夜大功告成。第二天,他参加科考,头脑混混沌沌,提起笔来不知所云。出得考场,自觉汗颜,肯定又是名落孙山。谁知不久他竟金榜题名,而且名列三甲。他心中明白功名全靠老太后所赐,感激涕零,每年都要抄写一部经书恭送后宫,虽然政绩平平,年年都会升官。这其中内幕不知怎么传扬开来,同僚便送了个绰号“抄经进士”,背后嘲笑他。所以他此次外放河南,独当一面,决心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为个人正名。
这天,河道总督文冲求见,向他彙报黄河防汎工程计划,请他亲临工地指导。二人再次来到大堤上,只见成千上万的民夫人拉肩扛正在搬运石块、蒲包、荆芭等防汎资料,乱成一片。
牛鉴看了很不以为然,问:“你们年年都是这样防汎的吗?”
文冲愕然:“水涨堤高,年年如此。”
“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文冲有意要给牛鉴一个惊喜,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今年添了一件新式武器,特地请大人观看。”
牛鉴顺着文冲手指,只见上游方向驶来一只怪物,似船非船,似龟非龟。说它是船,却吐着黑烟;说它是龟,竟发出嚎呌,而且速度极快。现在轮到牛鉴愕然了,惊恐地问:“这是什么怪物?”
文冲得意地说:“这是洋玩意儿,德意志国生产的小火轮,経得起大风大浪,能运很多物资,再遇到抢险就不犯愁了。”
牛鉴困惑地问:“这得需要多少人拉牛牵哇?”
“小火轮不用人力和牲畜,全靠机器牵引。”
牛鉴说什么也不相信,一定是洋人使了个障眼法,来欺骗国人,一定要多个心眼,以免上当。
一会儿,小火轮靠岸,文冲请牛鉴上船,观看蒸气机是如何运转的,他仍然似信非信,连声说:“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回到城里衙门,文冲说了河道的计划,打算购买几艘小火轮,以备汎期应急之用。
牛鉴连连搖头:“不可,万万不可。洋人亡我之心不死,决不可使用洋人的妖术。再说朝廷已経视洋人如洪水猛兽,怎能引狼入室。”
文冲见他如此冥顽不化,一时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