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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槽站在窑场中,喊着把榔头队的旗子插到窑顶去,当旗子在风里欢实地闪动,他倒有些后悔来时没有把锣鼓家伙带上。歪起头来看守灯,还给守灯笑着了。守灯不敢看霸槽的笑,把头低下了。
霸槽说:你知道我这会想什么来了?
守灯说:我不能说。
霸槽说:我叫你说,你说!
守灯说:这一下把红大刀日到沟里了。
霸槽说:你狗日的真是坏人,想啥都是坏的,我想起了毛主席的诗了。
守灯说:哦?
霸槽说: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
跟后从窑洞里跑出来,同时跑出来还有三个人,他们受不了灰呛,在窑洞外抹灰,跟后就拿了一把灰过来让霸槽也抹。霸槽正在兴头,生气地说:在这儿抹啥哩,要抹带上回去抹!跟后热脸碰个冷屁股,转身走时,守灯用一种很异样的目光看他,他就火了,说:看啥哩,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了!
守灯说:我没看,我听毛主席诗哩。
跟后说:你说毛主席死哩?你敢咒毛主席死?!
守灯说:是诗,不是死。
霸槽说:你不懂,去吧,去。
霸槽还要给守灯说什么,突然没了兴趣,因为腿上登地痒了一下,立即浑身都痒了,像无数的苍蝇爬过,像一群虫子在啃,像火燎,像锥子在锥,他就燥起来大声对着窑洞吼:把衣服穿好!难看不难看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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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鱼儿已经把榔头队上了中山的事告知天布,天布在头一天晚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里后跑了几次,天明还睡着,听到消息就出门要找磨子和灶火,磨子和灶火却正好跑了来说这事,但都不知道榔头队上中山去干什么。天布的媳妇从泉里担水回来,说她路过水皮家,水皮站在门口笑哩,还给土根他娘说榔头队去窑上揪斗守灯呀。天布就说:他们去揪守灯?咱让守灯领人烧窑哩,他们偏要揪守灯,这不明摆了要釜底抽薪,不让咱烧窑吗?磨子和灶火也认为是这样,但榔头队名义上是揪斗守灯又不好阻拦,磨子就去张罗红大刀揪斗水皮,水皮回来后虽没有明目张胆在榔头队里活动,他那么笑着给人说榔头队去揪斗守灯呀,就证明他暗中仍和榔头队在一起,榔头队揪斗守灯打咱的脸,咱就揪斗水皮打榔头队的脸。主意拿定,就召集了红大刀去水皮家。
水皮妈见呼啦啦来了一伙人要揪水皮,就喊叫水皮已经从学习班回来了,还有什么问题,挡在门口不让进,说谁要进她屋就从她身上踏过去。她横躺在门槛上,往下躺的时候袄襟拥了上去,猪尿泡一样的肚皮露出来。要进门的人不能去沾她,就眼睛盯着门环,说:来回,把她拉开!来回站在人群后边的,水皮妈耍赖时她把挂在窗子旁的一串豇豆干摘了一条,在嘴里嚼,别人叫她,她无动于衷,嘴还在嚼着。灶火只好去抱,水皮妈脚手却勾在门槛上,抱不起,来回近去往水皮妈胳肢窝一搔,脚手乍起来,灶火就势把人从门槛上拉下来了。但是,屋子里并没有水皮,后窗开着。
原来水皮妈在门口闹着,是让水皮趁机从后窗逃跑的,愤怒的灶火对着水皮妈骂,水皮妈梗着脖子说:打人呀?你打,你打!头往前一攻一攻的,那张脸却要挨着灶火的拳头了。灶火的拳头上青筋暴着,突然展开手来,轻轻在水皮妈脸上抹了一下。这在脸上被人轻轻抹一下,比打一拳更觉得污辱,水皮妈立即哭开了。这时候,冬生从窑场跑了来,浑身是土,夹袄也被狼牙棘剐破了,吊在屁股上像羊扇子尾巴,报告了榔头队在窑场打砸哩。天布说:不是说去揪斗守灯吗?冬生说:揪斗是揪斗,还打砸哩,见啥砸啥,啥都稀巴烂了。天布说:窑还烧着?冬生说:咋烧呀?!天布一下子吼起来:这是大家集资烧的窑呀,也敢砸?啊?!他吼起来整个额颅都红了,颧骨突出,嘴张开很大,能塞进个拳头。在场的人都惊住了,连水皮妈都没了哭声,而葫芦媳妇却哭了,说这怎么得了,她家是把所有鸡蛋钱入了份子,这鸡蛋是她妈都不得吃而攒下的。磨子就喊:这是砸咱的锅,挖咱的坟,把咱的娃往河里扔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