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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把台上的林仙郎按时辰卖出去;却都没这次来得凶险阴冷——卖的不是戏,不是活儿,而是一个赤白又彻底的自己,身子、尊严和名誉。
“别讲价钱,你也讲不起。”救楚流云要费他几个字,撕破些许情面;可毁了楚流云,却只消他一个念头,一抬手。
林迁冷笑道:“祝少方才也说,包玩戏子倡优干犯军纪。”
“我说包你了?”祝载圳慢条斯理给他掩好胸口衣襟,手指划过他心口那道疤上,“使钱使权强买硬抢,那叫包玩;要是你心甘情愿跟着我——”他瞧定他眼睛,压低声色道:“那就叫个‘玩’……”
林迁豁的站起身子。祝载圳再次欺近他,凑在耳边重申:“从今儿起,半年——记下了。”
这一日正是三月十五。那么半年后,便是民国二十年的九月十五了。
那才是他真个逃出生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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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仿佛是真死了一回。
从吴志南的床上被架下来,塞进祝家汽车一路回来庆云社,楚流云自觉这身子仿佛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儿,一半儿掉进了十八层地狱受着刀劈火烧,一半儿游魂样晃悠悠荡在碧落虚空,一口气就能被吹散。
他恍恍惚惚地想,这就是死的滋味儿了吧,可怎的还是活着……何必还是活着。
当他终于被撂在自己那的床上,那双熟悉的手抚上去解被扯脱大半的衣扣时,这点歹念蓦地从抹模糊温吞的昏影一跳成了个狰狞魔鬼,铺天盖地压在自己眼前;他身子猛地一哆嗦,一把攥住那双手,哭喊道:“师哥!教我死了吧——我死了吧……”
他手热得像块烙铁,烫得林迁手上一抖,便抽出来反包裹着他的手,低声道:“说的什么傻话?这不是多过不去的事儿,流云,听师哥的,你得撑过去……”
这不是多过不去的事儿。他如是安慰他,也如是告诫他自己。可当他解开楚流云的衣裳,那遍体狼籍如是狰狞地落在眼底,他的手是抖的,声音也是抖的。
浸了滚水的手巾氤氲着袅袅雾气,缓缓拂拭熨帖着清瘦身体上的青紫痕迹;楚流云打小皮肉薄嫩,学戏时磕着碰着挨了师傅打,动辄就一块块的淤青乌紫,他便一回回的给他搓着揉着敷着……只没一回如眼下,这么令人悲辛酸楚。
手巾一路走到了腰间,林迁迟疑了下,伸手去解那衣带;楚流云身体一弹,死死掐住他的手,喉咙里迸出几声似泣似嚎的哀鸣——
“师哥!师哥——他是畜生!畜生……”
“我知道,我知道……”
林迁咬牙忍了半晌,一横心挣开楚流云的手,几下扯开他腰下的衣物,极绝然又极轻缓地擦拭着他伤处。
殷红的血,浊白的污。揉碎在泥雪地里的桃李。伸手拂拭上去,旧痕去了,又有一丝丝凄厉的新血渗出来,弥散在惨白腿间,不依不饶,冤魂未散也似。
就如黛玉葬花,葬得完春尽花残,水流情断;葬不完眼底血泪,心头恨耻。
手巾上的滚热水汽透过掌心烙在心头,又一路窜进眼底,蠢蠢地要跳出眼眶。终于为他拭尽血污,换上新的衣被,他坐到床头抚着楚流云的头,默了半晌,才低声道:“……流云,咱们自个儿得对得住自个儿。”
这乱世已无天理道义。强者如狼,弱者如蚁,谁对谁也不会多施几分情意悲悯。他们这样的人,更是别人掌心里的一根草,横着竖着,直了断了,都捏着人家指头里,没半分自主的力气。
但惟其活着如此不易,如此悲苦屈辱,才更要自己心疼自己,自己护着自己。
并不为了什么人,什么义,只是为了自己;相依为命,自珍自爱,把这人间这辛酸风雨路走下去,这台上那悲欢离合戏演下去。
楚流云靠在他身上,那自小稔熟的气息和温度传过来,和身下这张属于自己的床一样教人觉得踏实安慰。伤处是疼的,掌心是烫的,插着心窝的寒冰却给那温度缓缓捂成了水,顺着眼角静静淌了出来,又被他的手细细抹去。
这世界和此时窗外的夜一样,漆黑阴冷地没有头,唯有这个自小就守着自己的人是暖而踏实的。如果就这么一日日相守下去,人生未必没有一点值得眷恋的希望。
楚流云渐渐睡了过去。林迁依旧靠在床头,一动不动,还醒着。
凄白月色从窗格子里投进来,把暗沉的地面平白切做一方方的,好似牢狱。唇舌里还泛着几丝陌生的味道,好似生铁的锈,鹤顶子的毒。
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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