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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两座坟墓转了一圈,拔去坟头上的杂草,然后打开一瓶青稞酒,在每个坟前祭洒了三杯,又朝着巴颜喀拉雪山、阿尼玛卿雪山各祭洒了三杯。最后,父亲让我朝阿尼玛卿雪山磕三个头。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看着父亲不容置疑的严肃表情,我只好磕了头。
父亲面对阿尼玛卿雪山说:“老连长,我来看你来了。你看见了吧,我们生活得很好,你该放心了吧……”
父亲每次都这样说,絮絮叨叨跟他那个“老连长”说上半天话。许多年后我才知道,父亲的“老连长”就是我的亲生父亲章明。。 最好的txt下载网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果 十三(2)
祭奠完毕,父亲便坐在草地上一个人默默地喝酒。喝着喝着,父亲就会情不自禁地唱起从牧民那里学来的酒歌:
白狮子住在雪山上,
它走后雪山多凄凉;
麋鹿住在草地上,
它走后草地要枯黄……
我说:“爸爸,您唱得真难听,嗓子像破锣。”
父亲笑笑,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父亲喝酒的时候,我就把脑袋枕在他的腿上,躺在草地上看蓝天上飘浮的白云。云儿变幻不定,一会儿是一只羊羔,一会儿是一只白牦牛,一眨眼工夫,又变成了一匹奔跑的白马。白马跑啊跑啊,一会儿就跑到雪山那边不见了。白马一定能够看见雪山外面的世界。雪山外面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
我已经十六岁了,但是我从来还没有离开过雪山。我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州里。姐姐跟父母回过一次老家,见过雪山外面的世界,还坐过火车。姐姐说那火车吐着白烟,像牦牛一样吼叫,声音比一百头牦牛一起吼叫还要响亮。我很想到雪山外面去看看。
这年夏天,州里的电影队来到了河源。我们从来没有看过电影,所以整个河源都轰动了,人们像过节一样高兴。我跟着父亲一大早就去岔路口迎接电影队。我们准备了哈达和青稞酒。
我好奇地问父亲:“电影是什么样子?”
父亲说:“电影就是许多人在挂起来的一块白布上演戏。”
我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景象。
我们等了很久,电影队才从雪山那边慢腾腾地走来了。说是电影队,其实只有一个人,一匹马,两头牦牛。准确地说,是一个汉族小伙,一匹白马和两头黑色的牦牛。牦牛的皮毛像黑缎子一样光亮,背上驮着几个铁皮箱子。父亲用最尊贵的藏族礼仪迎接了那个神气的汉族小伙子。小伙子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矮个子,小眼睛,皮肤黝黑,并没有我想象的神气。但是他在我眼里是那样的了不起,几乎相当于一个传奇英雄了。
那天下午,太阳还有老高,草地上就聚集了成群的牧民,个个穿着节日的盛装。整个下午,我都和弟弟江河跟在那个放电影的小伙身后,看他指挥牧民在草地上竖起两根木杆,将一块比墙壁还要大的白布挂在上面,然后变戏法似的从铁皮箱子里取出一个铁家伙架起来,拉上长长的电线,将一头接在另一个铁疙瘩上。然后他将一条绳子缠绕在铁疙瘩的轮盘上,用力一拉,铁疙瘩便突突地冒起了黑烟,架起来的那个铁家伙上就“哗”地亮起了一盏明灯。那灯比我们家里的酥油灯要亮一百倍,“刷”地就照亮了黄昏的天空。
但是小伙子却熄灭了那灯,然后没事人似的坐在草地上,跟人喝起了酥油茶。有人问什么时候演电影啊,小伙子说天黑了就演。人们就坐在草地上等待天黑。那天也怪,天黑得特别慢。西天上的一抹霞光总是不退,好像也想看看电影是什么样子。霞光消失后,月亮又爬了上来,蹲在雪山顶上,跟我们一样等待电影开演。
小伙子喝完最后一杯茶,从草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向架子上的铁家伙,说:“好啦,可以开演啦。”
一束亮光从铁家伙的眼睛里喷射出来,白布上立刻出现了几个人影。坐在白布跟前的牧民“哗啦”一下全站了起来,潮水一样纷纷往后退却。看见那些陌生人只在白布上活动,没有走下来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犹犹豫豫地重新回到自己刚才坐的地方。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果 十三(3)
那天晚上的电影是《南征北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电影放完后,人们还是不愿离去,要求再看一遍。小伙子又放了一遍。人们还想看,小伙子就不愿意了,说我已经多放了一遍,很够意思了。人们看小伙子有些生气,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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