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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在经房门口的所有喇嘛,都不约而同,响起了“啊”的一声。那“啊”的一声,只不过是表示他们心中的诧异,因为木里喇嘛看来是不应该去得那么早的。
然而,常年累月浸沉在佛法中的人,对于死亡,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哀伤的,有的只是那么一丝淡淡的哀思:人是总要死亡的,今天木里喇嘛去了,明天可能轮到了别人,后天可能轮到自己的,生命是那么虚幻,短促而不可留,那还是为生命以外的事,多化点功夫吧。
于是,在那一个低低的惊叹声之后,就传出了一个诵经声和敲打著手中法器的声响,在诵经声中,死亡登时变得完全没有悲哀的气氛了,人人都觉得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在诵经的人,人人想著的,都是超越了死亡的那种异样的宁静。
聚集在木里喇嘛经房前的喇嘛越来越多,后来的喇嘛根本连问都不问发生过什么事,只是立即参加了诵经的行列,而贡加喇嘛也盘腿坐了下来,单手合十,一手缓缓地数著念珠。
在一片诵经声中,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只有金维的心中,绝不平静,他想大声地问贡加喇嘛,木里喇嘛是怎么死的,可是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贡加喇嘛是不会回答他任何问题的。
为了追忆木里喇嘛,金维虽然没有诵经,他也低下了头,默思了一会。
然后,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向木里喇嘛的经房。
木里喇嘛的遗体,一定还在他的经房内,这种诵经的仪式,可能会连续好几天,然后,木里喇嘛的遗体才会被焚化,而铁马寺中,又会多了一座舍利塔,白色的,有著古怪的圆顶的塔,用来储放木里喇嘛的舍利子。
金维那时,走向经房的目的,倒不是为了想瞻仰一下木里喇嘛的遗体,而是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木里喇嘛何以会猝然死亡的?是不是和自己带来的那个怪人有关?如果是有关的话,那么,这个怪人,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木里喇嘛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可以医治他的病了呢?
在一片诵经声中,金维缓缓向前走著,而在经过贡加喇嘛的身边之际,他停了停。
金维之所以停了停,是想贡加喇嘛或者会有所表示,会阻止他进入经房,但是贡加喇嘛却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示,只是专心在诵经。
金维继续向前走,经房的门虚掩著,金维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和所有喇嘛的经房一样,房中的光线十分黑暗,大约黑暗的环境之中,特别可以体验到生命的秘奥之故。木里喇嘛的经房,所不同的是,除了藏香燃烧之际,所发出的种种特殊的气味之外,还有浓烈的药味,那是各种各样的药,混合起来的一种气味。
金维进门之后,略停了片刻,他的眼睛,比较可以适应黑暗之际,他看到了木里喇嘛。
木里喇嘛盘腿坐著,闭著眼,双手放在膝上,看来和外面的那些喇嘛,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他的生命已在他身体内消失了,或许他的生命,已进入了另一个更高的境界,但他已经是一个死人,那是毫无疑问的事了。
木里喇嘛的身上,披著一件红,黄两色的袈裟,那种袈裟,只是最高的喇嘛才有资格穿,而且只有在最隆重的仪式中才穿,当金维看到木里喇嘛穿这种袈裟之际,他又不禁呆了一呆。
那是木里喇嘛死后,贡加喇嘛替他穿上去的吗?看来不像,因为袈裟在木里喇嘛的身上,一点没有勉强的味道,那显然是木里喇嘛自己穿上去的。
木里喇嘛为什么要穿上只有在隆重仪式中才穿的袈裟呢?难道他自己预知自己的死亡?
金维一面想著,一面来到了他的身前,忍不住伸手在木里喇嘛的鼻端探了一探,木里喇嘛不但没有了鼻息,连鼻尖也是冰凉的。
金维吸了一口气,再向经房其余的地方看去,经房的四壁和地上,全是各种各样的经书和医书,另外有许许多多,或放在竹筒中,或放在木箱中,或放在锡罐,瓷罐中的种种药材。
在一角,有一只小炭药炉,炉中还有著暗红色,快将燃尽的木炭,火炉旁,是一张小几,小几上有著药罐和一只瓷碗。
金维来到了几前,向那只碗看了一眼,碗中还有一小碗熬好了的药,金维并没有特意去嗅那种药,可是一股极其辛辣的气味,已经冲鼻而来。
然后,金维看到了那几张羊皮,羊皮显得很凌乱,那怪人,却不在羊皮上。
金维怔了一怔,那怪人不在,他到哪里去了?
金维四面看看,这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可以适应经房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