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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一层斗笠的轻纱,沈瑞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她沉静如水的目光。
清风渐起。将她的衣摆吹动起来,与身后不止息的水声融混在一起。
沈瑞轻笑了一声,合手行礼道:“管夫人,沈某来寻您谈笔生意。”
管湘君隔着轻纱看不太清少年的神色,只有大片的红映进来,热烈、放肆却又莫名地沉重。
“沈公子是想同妾身做生意,还是想同楚家做生意。”
“楚家?”沈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姿态松散却又坚定道:“沈某既是同夫人做生意,也是同楚老夫人做生意。”
中都城数得出的世家中,楚家算是个特例,汴朝商人大都身份低微,可比之行商者更难处世的却是女子。
楚家四十多年前遭过一次灾,若非楚老太太盘算庇佑,只怕今日中都城再听不得一句楚家之言。
楚老太太拄着那根御赐的龙头拐将楚家从飘摇中拉扯出来,甚至一路繁盛到今日之境地。
但世人大都毒舌利齿,别说只是茶余饭后和食物残渣混在一处的昏黄话,甚至个个见女子出了风头便恨不得将四肢折断、骨头嚼碎后吞吃入腹。
尤其是楚家长房的嫡孙暴病身亡后,作为其遗孀的管湘君便更是被强硬的扣上了克夫的帽子,好在楚老太太是个耳清目明的,力排众议扶持着她成为了楚家新一任的掌权。
楚家靠行商发家,因而在中都世家中是个难得不入流的,近些年人丁稀薄原是因着多年前的那场灾祸,口口相传后竟也成了些因果报应。
荒唐,滑稽。
沈瑞处在其间,竟有那么一瞬间觉着江寻鹤所行改革之事应当更疾厉些,才好将那些个脑子都好似作了古的东西早日归拢进土里。
但略冷静了些,沈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而今便是这些个混账玩意儿中的一个。
那漂亮鬼的改革便不是什么轻飘飘的,而是要拿自己的命去做添头的。
沈瑞捻了捻指腹,仍觉着这漂亮鬼还是留不得。
管湘君抬手轻撩开斗笠的轻纱,从沈瑞的角度只能看见她颇漂亮的半张脸,目光神情一律瞧不见。
她唇角略有一点紧绷,目光沿着轻纱拢起的褶皱边沿探出去,在沈瑞身上打量了一遭。
“沈公子,行商是个颇不体面的行当,只怕同公子所想大有不同。”
沈瑞看向她身后水域宽广的春祈河,除却今日从乌州来的这艘货船,还有诸多南北通运的船只和渔船,多少人依傍着水运而生。
“南北生意若以十层论处,管夫人而今所掌不过其中一二。且今日尚有楚老夫人坐镇,若及他日,管夫人手中生意便是折损过半亦是留了情面。”
沈瑞转头看向管湘君,目光好似能透过轻纱烫人。
他勾起唇角,眼睛也适时地弯起来,仿佛当真怀着些什么慈悲心思似的。
“彼时,管夫人又当如何自处?又当如何再一次保全楚家?”
管湘君有些难堪地避开了沈瑞灼人的目光,她何尝不知晓楚家而今的处境?
百年之后,只怕雕梁画栋都添做泥土。
沈瑞向后摊开手掌,春珰取出一张请帖放置在他的手上,他两指捏着那薄薄的一张,指节曲回,递到管湘君面前。
“今日所言,还望夫人深思。”
管湘君犹豫地看向那张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请帖,沈瑞也不催她,直到风将他捏着请帖的手指都吹凉了,管湘君才接过去收在了袖中。
沈瑞勾唇笑了笑:“静候管夫人佳音。”
——
清泽抱着货物的清点单子绕过地上的箱匣和跪了一地的掌柜们,行走间脚尖不知踢到了谁的屁股,他不太抱歉地敷衍道:“借过。”
原就跪的膝盖发麻的掌柜,莫名其妙地被踢了一脚也便罢了,现下还得挪着身躯给清泽让路。
一个个心中叫苦,却又不得不敛声屏气地小心挪动着,生怕动静闹大了再惹祸上身。
清泽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咧着嘴笑,这些个胆大包天的仗着远在中都,不知道占着便宜吃了多少回扣。
若非东家将他们逮了个现行,只怕这等舒坦日子还要没止歇地由着他们过下去。
清泽自幼练武,若不是存心想叫他们吃些苦头,决计是踢不到人的。
他心里畅快,面上更是难以遮掩地得意,却不想一抬头正对上江寻鹤的目光,他立刻老实如鹌鹑,将货船上清点好的账目搁到江寻鹤手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