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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却并无几人知道,楼越的眼睛,原本是看得见的。
谢清宵与楼越,幼时玩得极好,孩童间的友谊既纯粹又干净。
谢清宵九岁生辰那日,是在洛淼的谢家分府过的,楼越摘了桂花做成花环送来,只与她道:“这谢家,我瞧着只有五小姐是干净的。”
谢清宵却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忙堵着他的嘴,楼越不明其意,但见谢清宵对这一环编制精巧的桂花爱不释手,亦不再言语了。
然而祸端,却恰恰从这一句话开始。
楼越是偷偷来的,是以也偷偷地从后门离开,却不防被人一棒子打晕了过去。
楼越醒来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被吊在什么之下,手腕上松松绾着线,白色素冷长衫披在肩上,他略略抖了抖,只觉得冷极。
他轻轻挣了一挣,却觉那红线愈加紧了起来。少年清朗的眉眼慢慢舒展开来,动了动手指,摸索到身边的树枝。指尖一划,红线即断,他已翻身坐在了树枝之上,白衣落落,然而腕上红线依旧,教他无法离了这梨花树。
似是睡了许久,他觉着自己手脚仍是略有僵硬,动起来不甚灵活。
“你能动了?”身后脆生生的一句话,惊得他险些掉下树桠来。
楼越坐在树上,白衣松披着,内里大半的身体都露在外面,肌如凝脂,在日光下似玉皎洁透明,教那树下的小丫头看得脸刷地红了起来。楼越却是浑然不觉的样子,只静静地坐着,漆黑如墨的清瞳还透着一丝懵懂。
“我去叫小姐过来。”她跳起来丢下这样一句话,逃也似地跑走了。
此小姐非彼小姐,府里人皆知谢清宵与楼越玩得好,只当是两人玩闹。
然而谢清宵不多时便赶了过来,见此状况,不由大惊,忙叫了侍女放他下来,楼越原本还是乖巧安静的模样,只一落地,便昏倒在谢清宵怀里。
谢清宵再厉声逼问之下,才知道是她那任性的长姐谢黎听了楼越那话气愤不过,才叫人将楼越绑在了树上。
那年也才九岁的谢清宵茫然无措之下,只得将楼越送回房内,叫了大夫来,就被侍女牵着手送回了谢家在洛淼的府邸。
翌日清晨,谢清宵便要随谢黎启程返回南宁,临行之前,她问起谢黎关于楼越的情况,谢黎似才想起自己确曾做过这么一件事。
早慧的谢清宵有些气恼长姐的胡闹,转身就拍马往北静王府而去。
熟料一进门就被拦在了门外,好不容易近了楼越的卧房,却又被里头噼里啪啦的声音吓了一跳。
“滚出去!”
器物七零八落的声音咣当连连,内外两殿的侍从侍女纷纷跪地叩首,近在少年身侧的侍者更是一面求饶一面畏惧着近乎爬了出去。
屋内就此静然沉默。
“这是闹什么脾气?”谢清宵抬头看着始作俑者,她年纪虽小,声音却格外明净清朗。
楼越抿着微薄的唇,忽地道:“你来做什么?”
谢清宵微微一怔,偏首看着窗外,天青云高,日光三寸。良久,她才道:“我不放心,便回来瞧瞧。”
“不放心?”楼越冷笑,“确实是。”他一双眼极是秀美,深黑光亮,然他未看着谢清宵,只是极力睁着,亮得惊心动魄。
谢清宵浅浅笑着,只伸手握着楼越冰凉的手,仰头看他,温声道:“阿姐也不是故意的,王爷何必发那么大的火,这手上的淤青几日便消了,若是王爷觉得不够,那便也绑清宵一回如何?”
她袖管轻滑,露出莲藕般的一段玉臂,还是个孩子的谢清宵只望着楼越,眼睛既明且亮。
门外“叩叩”轻响,已有人在外道:“五小姐,大小姐催了。”
楼越的手猛然一抽,却被谢清宵紧紧抓着,已初露温婉姣好的小女孩儿一瞬缓缓绽开了温柔的笑意:“王爷别和阿姐闹气,她并没有恶意。我该走了,只是回来看看。”
她骤然放开,起身整理了妆容,伸手去推门。
“五小姐。”楼越脱口而出。
“嗯?”她回首,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他。
欲言又止的少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谢清宵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楼越立在原地,黑亮的眼里在那一刹那,如同落下了日光,闪闪烁烁,隐有流光。
他说:“我”
轻不可闻。
“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七年后,当十五岁的谢清宵再次见到楼越时,是在洛淼的演武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