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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话,便出门了。第二天上午没有见她听讲经,到了下午我一打听,才知道她回杭州去了。两年后我去杭州,特地到覆舟庵去找她。庵里的女尼告诉我她到京师去了。我想,她原是旗人,一定是还俗回籍了。从此便不再想这件事了。前几天我来京师,住在这里,与轮浆大法师谈起京师丛林中的僧人。他盛赞慈悲庵的净无法师禅学精妙。我心里想,这个净无是不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净无?怀着这个念头,我那天去了慈悲庵。一见面,果然是净无!我们惊喜极了。净无说,二十多年来,她常常记起我。遭到我的拒绝,她心里很凄苦,便只有一心礼佛,以钻研佛经来摆脱那层俗念。我听了心里直难受。”
杨度插话:“既然你难受她记念,再一起还俗也不迟呀!”
“我都六十岁了,净无也快五十了,还还什么俗!”寄禅的眼神黯淡起来,慢慢地说,“若是真有缘的话,来世再圆这个梦吧!”
杨度笑道:“大法师,我现在明白了,你的诗没有曼殊那股韵味,确如你所说的,关键不是慧根不够,而是情缘不足。倘若你一边做和尚,一边又和净无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话,那样做出的诗决不会在曼殊之下。诗源乎性灵情感,源头枯窘了,何来涓涓流泉,浩浩江水!”
寄禅笑着说:“皙子呀,你说这话,当心佛祖报应你。”稍停又点点头说:“你诗源乎性灵情感也有道理。最近得知日俄协议签订、日本吞并韩国等消息,对国事的感愤,激发了我的诗情。我写了几首小诗,自认为还不错,你不想看一看吗?”
“怎么不想看?”杨度说,“到法源寺来会你,就是要来看看你这几年写的诗。”
寄禅从布包袱里拿出一本簿子来,上面题着“八指头陀诗稿之十”的书名。他翻了几页,递给杨度。杨度看那上面写着“感事截句附题冷香塔并序”。序文为:“余既题冷香塔铭,活埋计就,泥洹何营?一息虽存,万缘已寂。忽阅邸报,惊悉日俄协约,日韩合并,属国新亡,强邻益迫,内优法衰,外伤国弱,人天交应,百感中来。影事前尘,一时顿现,大海愁煮,全身血炽,得七截若干章。师恩未报,象教垂危,髑髅将枯,虚空欲碎。掷笔三叹,涓矣长冥!”
杨度说:“忧时如此,看来大法师情缘并未尽。”
于是轻轻地吟起来:
落月哀猿不可听,声声欲唤国魂醒。莫教遗恨空山里,谁认啼鹃望帝灵?
修罗障日昼重昏,谁补河山破碎痕?独上高楼一回首,忍将泪眼看中原。
杨度惊道:“大法师,你哪里像个出家人,分明与我辈一个心情嘛!”
又念下去:
联盟无奈岛夷绝,合并何堪属国亡!欲巩皇图凭佛力,白头垂泪礼空王。
茫茫沧海正横流,衔石难填精卫愁。谁谓孤云意无着,国仇未报老僧羞。
“好!”杨度击案。“真一个空门陆放翁!风流诗僧你不算,爱国诗僧当之无愧。”
诵诗的声音提得更高了:
法运都随国运移,一般同受外魔欺。踏翻云海身将老,独立人无泪自垂。
万事都归寂灭场,青山空惹白云忙。霜钟摇落溪山月,惟有梅花冷自香。
杨度合上诗稿,叹道:“到底是出家人吟的诗,吟到后来,都自我解脱了。”
“你道我是真正解脱了?”寄禅冷笑道,“若是真正解脱了,前面那些诗是如何吟出来的。”
杨度点点头说:“说得也是。我倒要请教法师,是法师本身修炼的功夫尚不到家呢,还是说到底,佛门也不可使人自我解脱。”
寄禅盯着杨度看了半天,说:“皙子,我看你这几年还不是谈这个题目的时候。我跟你订个约:圆寂之前,我将这一生在佛门中修得的禅理与你做一番长谈,如何?”
杨度说:“性好是好,万一没有机会怎么办?”
寄禅道:“自从那年我与你同去沩山密印寺,我就觉得你与我佛门有缘分,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机会就一定有。若是没有这个机会,便是我看错了。你说呢?”
“对。”杨度说,“这大概就是佛门所说的随缘自化吧!”
“说得好!”寄禅高兴地说,““子,你的禅性极高,我们缘分不浅,那一天一定会有的。”
杨度笑道:“大法师,说了半天的话,还不知你这次到京师来究竟为了何事哩!”
“你一直不问我,总缠着师妹不放,我哪有空隙说这事呀!”寄禅也笑道,“我这次来京师,正是来找你帮忙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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