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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学子,摭拾一二新理新说,遂自以为足,废学高谈,目空一切者,若是者非其自信力乎?由前之说,则中国人中富于自信力者,莫如端王、刚毅;由后之说,则如格兰斯顿之耄而向学,奈端之自视欿然,非其自信力之有不足乎?曰:恶,是何言欤!自信与虚心,相反而相成者也。人之能有自信力者,必其气象阔大,其胆识雄远,既注定一目的地,则必求贯达之而后已。
而当其始之求此目的地也,必校群长以择之;其继之行此目的地也,必集群力以图之。故愈自重者愈不敢轻薄天下人,愈坚忍者愈不敢易视天下事。海纳百川,任重致远,殆其势所必然也。彼故见自封、一得自喜者,是表明其器小易盈之迹于天下。
如河伯之见海若,终必望洋而气沮;如辽豕之到河东,卒乃怀惭而不前;未见其自信力之能全始全终者也。故自信与骄傲异:自信者常沈著,而骄傲者常浮扬;自信者在主权,而骄傲者在客气。故豪杰之士,其取于人者,常以三人行必有我师为心;其立于已者,常以百世俟圣而不惑为鹄。夫是之谓虚心之自信。
其四 利已与爱他
为我也,利己也,私也,中国古义以为恶德者也。是果恶德乎?曰:恶,是何言!天下之道德法律,未有不自利已而立者也。对于禽兽而倡自贵知类之义,则利已而已,而人类之所以能主宰世界者赖是焉;对于他族而倡爱国保种之义,则利己而已,而国民之所以能进步繁荣者赖是焉。故人而无利已之思想者,则必放弃其权利,弛掷其责任,而终至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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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梁启超文集
以自立。彼芸芸万类,平等竞存于天演界中,其能利己者必优而胜,其不能利己者必劣而败,此实有生之公例矣。西语曰:“天助自助者。”故生人之大患,莫甚于不自助而望人之助我,不自利而欲人之利我。夫既谓人矣,则安有肯助我而利我者乎?又安有能助我而利我者乎?国不自强而望列国之为我保全,民不自治而望君相之为我兴革,若是者,皆缺利已之德而已。昔中国杨朱以“为我”立教,曰:“人人不拔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吾昔甚疑其言,甚恶其言,及解英德诸国哲学大家之书,其所标名义与杨朱吻合者,不一而足;而其理论之完备,实有足以助人群之发达,进国民之文明者。
盖西国政治之基础,在于民权,而民权之巩固,由于国民竞争权利,寸步不肯稍让,即以人人不拔一毫之心以自利者利天下。观于此,然后知中国人号称利己心重者,实则非真利己也。苟其真利己,何以他人剥夺己之权利,握制己之生命,而恬然安之,恬然让之,曾不以为意也?故今日不独发明墨翟之学足以救中国,即发明杨朱之学亦足以救中国。
问者曰:然则爱他之义,可以吐弃乎?曰:是不然。利己心与爱他心,一而非二者也。近世哲学家,谓人类皆有两种爱己心:一本来之爱己心,二变相之爱己心。变相之爱己心者,即爱他心是也。凡人不能以一身而独立于世界也,于是乎有群。其处于一群之中而与俦侣共营生存也,势不能独享利益而不顾俦侣之有害与否,苟或尔尔,则己之利未见而害先睹矣。故善能利己者,必先利其群,而后已之利亦从而进焉。以一家论,则我之家兴,我必蒙其福,我之家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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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种德性相反相成义11
必受其祸;以一国论,则国之强也,生长于其国者罔不强,国之亡也,生长于其国者罔不亡。故真能爱己者,不得不推此心以爱家、爱国,不得不推此心以爱家人、爱国人,于是乎爱他之义生焉。凡所以爱他者,亦为我而已。故苟深明二者之异名同源,固不必侈谈“兼爱”以为名高,亦不必讳言“为我”以自欺蔽。但使举利己之实,自然成为爱他之行;充爱他之量,自然能收利己之效。
其五 破坏与成立
破坏亦可谓之德乎?破坏犹药也。药所以治病,无病而药,则药之害莫大;有病而药,则药之功莫大。
故论药者,不能泛论其性之良否,而必以其病之有无与病药二者相应与否,提而并论,然后药性可得而言焉。破坏本非德也,而无如往古来今之世界,其蒙垢积污之时常多,非时时摧陷廓清之,则不足以进步,于是而破坏之效力显焉。今日之中国,又积数千年之沈疴,合四百兆之痼疾,盘踞膏盲,命在旦夕者也。
非去其病,则一切调摄、滋补、荣卫之术,皆无所用。故破坏之药,遂成为今日第一要件,遂成为今日第一美德!世有深仁博爱之君子,惧破坏之剧且烈也,于是窃窃然欲补直而幸免之。吾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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