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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长风接过铁铸令牌,黑沉沉掂在手里,也看不出特别,突然想到一人,面色微微一变,随即若无其事,笑道:“四川那边战事已经结束,开始撤军了么?我这几日忙,都未曾留意驿书。”
“大局算是定了。王李二人去年便已战死,只剩个张余嘉,有西川招安使王继恩坐镇着,再成不了气候。”平阳府距川陕甚近,故而张子若说起战事来条理清晰,有如亲见,“想那王继恩手拥各路兵权,为人又跋扈暴横,皇上怎么放心得了他,大人你瞧,战局不过才定,各路兵马都已纷纷回撤了。”
叶长风点了点头,有些疲倦:“我记得,领巡川那路军的,是端王宁非罢?”
“可不正是他。”叶长风面色不好,张子若看在眼里,暗暗担心,目光偶及上司颈间,竟见到一处淤红印痕,不由一愕,口中却径直笑谈下去,“说到端王,人才武艺,智谋韬略都是上上乘的,只可惜命生得不好,没有投到当今皇上的家里,偏投作太祖的嫡亲孙儿,不然以他的才干,何用明明主持战局,名份上却是偏军,屈居人下?”
这里却涉及到宋朝最大的官闱隐密。宋朝开国皇帝为太袓赵匡胤,下有三弟光义,四弟光美,均为征战名将,太袓登基时曾立誓,自已身故后,皇位不传子而传弟,按光义、光美、太袓长子德昭的顺序传下去,还令宰相赵普写下诏书,藏于金匮。某日太袓暴病身故,赵光义顺理成章接位,号太宗,也便是当今的皇上。太宗明里对太祖一支宗亲极是宠爱,赏爵赏封,有求必应,实则于登基后不久,便借故逼死德昭,又数贬光美,直至其郁闷而死,文武百官看在眼里,心中明白,这二十多年来,却是谁也不敢多言。
端王宁非,便是太袓第三子德芳的亲子,是太袓在世上仅存的唯一出色嫡脉,太宗爱他人才武功,以枢密院副使一职封之,常召入宫中对谈,对他倚重,实在已可算是深了,但忌惮之心究竟去没去,那却是谁也不知了。
炉火不知什么时候熄了,风冷冷地从窗棂间灌进来,屋内的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三儿赶紧去生炭,叶长风与张子若却是相对默然。
二十多年前的宫掖秘辛,便在今天听来,也一样惊心动魄,而且,注定烂蚀,永不能宣之于口。
不知过了多久,叶长风叹了一声:“子若,我知道,这些话,你定不会在别人面前说的,也只有对我,你才会这样放心,不过得防隔墙有耳,以后,轻声些罢。”
“知了,东翁。”张子若知叶长风乃是关怀之意,心中一暖,微笑道,“你放心,就算抓到我,我也绝不会提大人的名字,连累到大人。”
叶长风瞪了张子若一眼,恨恨道:“你这是嫌我今天还不够烦,故意来呕我么?看来我日后要是出事,也别想指望你了。”
张子若只是笑,见叶长风强撑着的神色,倒底还是放心不下:“方才出了什么事么?大人看起来为何这般劳累?”
想到刚才在狱中的“劳累”,叶长风的脸不由微微一红,转瞬又变成压抑怒意的青白:“还不都为了金家那桩奸杀案,本来这是钱通判的事,也不用我多管,但人命关天,卷宗既然送给我过目,我自然要细看。”
张子若哦了一声,他早已见惯叶长风这作派,倒也不觉奇怪,亲自去炉上换了杯热茶,递到上司手中,笑道:“看出不对,所以你连夜去监狱询问犯人了?那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啊。”
叶长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叹道:“那犯人也着实太悍,居然敢……敢撞伤我。我竟是不明白了,我为他翻案,他还有怪我多事的,这世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这件案子,先搁一搁吧,他既不怕坐牢,我也不必这么急办,证据么,慢慢搜集便是。”
只怕不是撞伤罢。张子若在心里道了一句,却不说破,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正是曙光前最黑暗的时辰,还来得及小睡一番,忙笑道:“大人请先去休息一会,这里有我照应着,端王那里,料也没有什么急事,明日再去也不迟,他若一定要怪,就推说您今晚未曾回府便是。”
几天不曾好好休息,叶长风确实已觉疲乏之极,张子若此言正合他心意,感激一笑:“那就有劳子若兄了,我实在是撑不住,要去躺一下了。”
叶长风尚未娶亲,无家无眷,便住在平阳府公事房后不远的旧邸内,来去极是方便,三儿要送他回房,被回绝了:“你在这里加完炉火,也快去睡吧。明儿说不定还会喊到你,可别瞌睡误了事。”独自拎着灯笼,悄悄地自回后院去了。
门一打开,借着灯笼的火将蜡烛燃起,一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