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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德彝看看他,似叹息,似无奈,似怜惜,最终直率道:“殿下,他要的天香豆蔻,臣亦知是世间珍稀之物。然若以一死物能换一活命,臣恳请殿下成全!”
建成未想说话一向要绕几层弯弯老滑溜秋的中书令会如此就跟他摊出牌来,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个大收获,可心中却没有与之相应的高兴,反而生出股别扭。
脸上熟练的摆出一个笑容,嘴上道:“封相既然开了口,这个天大的面子孤不能不给。跟孤来吧。”
秦青以手撑地,慢慢想要站起,怎奈双膝不听使唤,一个劲地发颤。
一只手挟过他腋下,将他半扶半抱起来。他垂眉:“谢谢。”
“这恐怕是你头一次对我真心说一句话。”封德彝笑笑,搂着他的手紧了紧。
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似乎模糊起来。
拿药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等到坐在车上的时候,秦青默默抚着那装了天香豆蔻的小盒子,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实在是太顺利,顺利得让人产生不安。
“怎么了?”封德彝坐在对面,见他一直低着头,开口问询。
“没什么。”
“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皇上大寿那天,我们太常寺的学生跟教坊里的女官们有些争论——”
“你就是这点可爱,明明人家错了,你还袒护她们。”他边说边摇头:“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在那时。”
秦青抬眸:“那是?”
“当你还叫‘小四’的时候。”
盒子差点从手上滚下去,他头回如此直瞪着他。
封德彝一笑:“当时你们戏班里最红的是茗云,你还记得罢。”
他点头。反覆想着这位封相怎可能那时便见过自己?他可是连他袍角都没有瞄到过一眼。
“那日我前脚遣了人送串珠子给他,心血来潮,后脚跟着往你们住院走,听见一个小孩子对着盆中的蔷薇花小声地唱歌。虽然盆破得不成样子,蔷薇却开得格外漂亮。”
“啊,难道是——”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秦青微微一笑,不由接道:“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这是诗经《柏舟》中的首段和尾段,当时我就想,一个小小戏班里的孩童,竟也会唱这些。”
“大人把我想高了。少时秦青只不过听人念过这几句,觉得很好,就记下了。”
“关于此诗,历来有两种看法。一种认为是女子所做,自伤遭遇不偶,又苦于无处可诉;另派则力主作者为男子,乃君子不遇于君而作。其实,解为女子,未免缩减了诗的襟畴。”
“青渐大,每读此诗,总会想起一个人——”
“谁?”
“楚国大夫,屈原。”
“哦?”
“困于谗害,有志难伸。秦青不懂官场,戏台子上看演的却不少,那些忠良的大臣们,忧国忧民,刚烈洁净,却总是没有好下场。……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官场谲诡,伴君如虎。忠良美名,君不在乎,要之何用?”封德彝哂笑:“若然在野,民风称颂,然已不能为民解忧,亦不过虚名耳。”
他心中微思。
马车突然停住。
“怎么了?”封德彝喝问。
“老爷放心,不过几名宵小拦住去路。”车夫朗声回答。
秦青不由自主握紧了盒子,封德彝见状软声道:“定无大碍。”
他点点头,听着车外打斗声渐渐平息,正疑惑怎么无人禀报一声,封德彝忽然脸色一变,掀帘而出。
他也跟着探出头,顿时脸色骤白。
周围躺倒十几二十名封府护卫,车夫横侧在辕木边,脖子被砍断一半,血腥残怖。
三名青衣人拦在前,四名青衣人挡在后,手上俱是一把长刀。
“尔等何人?”
倒也没显出害怕,封德彝气势不减。
没有人应声。
“秦青,你怕死吗?”他反过头来问。
秦青摇头:“但是,天香一定要送到安手里。”
封德彝注视着他,突地一笑:“你看。”
屋檐上出现八个蒙面人影,迅速与青衣人展开了厮杀。
如果说秦青刚才看到的只是尸横遍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