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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当然是件逸闻了,说是某年某月某日,古宅门外来了一个讨饭花子,因为正值早饭已过午饭未到之时,老刘头扔给他一块砍死狗的干粮,言语更是有些犯忌讳。讨饭者颇有些古人遗风,饿死不吃嗟来之食,拿脚踢开干粮居然口出不逊,“还号称腰缠万贯良田千顷呢,狗屁!一看就是出手不高的假圣人,拿这个打发要饭的,不怕人说古家大财主是个小气鬼呀?天下大了,俺到哪个东家门上张回嘴,也不会遇到这么抠门儿的!”
古典闻听脸上挂不住了,传话厨子当即升灶开火,嘱咐这个要饭的,一定敞开了吃个肚儿圆,不然不许他走。古典故意训斥老刘头,其实说给要饭的听,“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不论谁吃了咱的饭,最后也得变成臭屎,走到天边也得给咱的庄稼上肥,我就不信吃饱肚子不屙屎。”
要饭的这位偏不信邪,提个大饱肚子坚持不在本镇出恭,离开镇子转了一圈,问哪儿都说是古家的田地,便撩开长腿准备过子牙河到对河去屙屎。过了河又走了十多里地,终于忍不住了,钻进望不到边的一片青苗地,痛痛快快撇下一肚子臭屎。提起裤子刚要走,过来一位地头看青的,要饭的上前打问:“麻烦你老,这片庄稼长得这么好,敢问东家是哪一位呀?”
那人嫌要饭的孤陋寡闻,讥讽道:“这都不知道,看你也不是吃香饽饽的主儿。告诉你长点学问吧,这是西河有名的沙土地,专门给对河古大老爷种稀罕物的花生地。那边种芝麻,那边种芋头,再往那边种……”看青的没有介绍完,要饭的当时气绝身亡了。
有人说,要饭的是在古典家吃了发胀的大碗牛肉,过河时“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凉水,又整天忍着不排泄,是生生撑死的。也有人说是被气死的,这都无从考察了,只当笑话听。总之是说,古家的田亩早年很多很多,即使到了现在,到底有多少田亩,古典自己未必很清楚,至少二十一里堡的田亩是他家的。
想到这里,古典心里萌生出,类似乾隆下江南巡视天下的感觉,回头问车把式,“车上还有稀罕物吗?”
车把式说:“大概还有一袋子黄豆,别的全都卸给保安团了。”
古典说:“一会儿进了村子,看谁家实在看不过眼的,每户赏一捧豆子。”
把式说:“你老到哪儿也不忘了行善,就凭这个你老也得长命百岁!”
别看二十一里堡这么出名,距离镇子又近在咫尺,古典这还是第一次进村巡视。亲临这块既熟悉又陌生的领地,他也是别有一番心境。德旺率众在坟地闹事的那次,他那是最近距离接触这里的佃户,但是没有今天这样看得真切。
这哪是村子呀,简直是名副其实的一堆烂狗窝,整个村子几乎没有像样的房子。可倒好,不怕天塌地陷就怕刮大风,所谓的房子,绝大多数是秫秸杆当骨架,两头抹上黄泥就是一堵墙。村子里面最显眼的就是“乡里官地”德旺的老村公所,二十多年过去了,还像个入眼的院落,气派的坐落在村子西南角上。看到“乡里官地”就联想到自己的德政,进而想到这个院落的来历,自然就把肖四德又想起来了……嗨,怪心烦的,别想他了!
无意间看到一处青砖宅子,甭问他也猜到了,这准是秃子家。看到这座凶宅,古典忽然意识到,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花筱翠了。看看院门紧闭,心里琢磨道:“这个女人道行不浅,躲在屋里干嘛了?”本想进去看看,转念一想不妥。这么多佃户不探视,你又不是花筱翠的东家,跑到寡妇家干嘛去?于是打消闪念,还是奔着德旺那里落脚。
他故意漫步而行,企图遇上仨俩人搭吧几句话,再舍上几捧黄豆,此行的效果那将更嘉。可是,整个村子看不见大人,只有脏兮兮的几个村童痴呆呆望着他,稍作亲近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孩子扭头就跑。这样的天气,居然没有几个孩子穿着鞋,纵然偶见穿鞋的,那鞋也是前面露着脚豆,后面露着脚后跟,名副其实的空前绝后。
当古典站在村口瞭望的时候,巴掌大的二十一里堡早就人人尽知,“古老爷进村了!”这个消息预示的吉凶祸福且不管他,村长德旺获悉古典进村,当即打发人迅速上报,把消息传递到悦来酒馆去了。
古典进村算个事情,可是村子里面能够研究事的只有李三了,过去李三家的骂李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现在则是,夜里晾渔网白天织鱼网,宁可蹲在门口晒太阳,也不下河打鱼了。他说:“河里的鱼太小,养些日子再说。”无论媳妇怎么数落他,他也不上论,憨皮赖脸只是傻笑,照旧门口支起杆子,面对村子外头,反复织补却又总也织不完的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