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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娘愉快地叹着气:“你且让我歇口气儿好不好,你便是催死我的命,我也变不成三头六臂地来支应你们。”又一会儿,哥儿从族学里回来看见这些壮观的坛子,问蕙娘道:“蕙姨娘,不然我帮你写几个字儿,在每个坛子上面贴个签儿,便不怕弄错了。也省得你总得嘱咐她们……”蕙娘舒朗地笑了:“罢了,谢过哥儿的好意。只是哥儿想想,这满屋子使唤的人,有几个识字儿的?”
令秧看得入了迷,由衷地对云巧说:“蕙娘真是了不得,我若是有她一半能干,也好呢。”
云巧只是淡淡地笑:“各人有各人的命。谁知道她背地里羡慕的又是哪个。”紧接着云巧的口吻又转换了些,“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成日吊在那栏杆上,大冬天的,你就不怕冷?”说这话的时候,云巧端正地坐在二楼的暖阁里,怀里抱着一个精巧但是也用旧了的手炉,冲着令秧在回廊上的背影发笑。令秧悻悻然地转回了屋内,关上了窗子,跟云巧一道坐在桌旁,面前的茶盅已经微凉,云巧替她填上热的——令秧立刻惊呼道:“啊呀云巧,如今这些事哪儿还用你来做,你要闪了腰动了胎气什么的,罪过可就大了。”云巧皱了皱眉头:“哪儿至于就娇贵到这个地步了。”“我在家的时候。”令秧的眼睛不知道落在窗棂上的哪个地方,“听我嫂子说,咱们家老爷有个妾,生了一个小姐之后就疯了——我那时候还以为说的是蕙娘。现在看来,媒人真的只会骗人,家里这么多人,吃穿用度,银子来去,都是蕙娘掌管着——干吗要编排人家。”云巧把手缩回了狐皮拢子里,道:“老爷是要面子的人。家里三天两头地请大夫进来不说,老夫人一犯病,那声响你也听到过,大半夜地传出去老远,瞒不住谁。前五六年,不知什么人传谣言出来说是咱们老爷有个妾疯了,老爷也就任那些闲人去传,算是维持了老夫人的体面。老夫人原先还能时不时出来见个人,这两三年可就实在瞒不住了——”
“我不明白。”令秧摆弄着云巧放在桌上的鞋样子,“就算外人知道了老夫人有疯病,五谷杂粮,三灾八难,又有哪里不体面?”
“其实,我也奇怪。老爷为何那么介意这个。”云巧迟疑着,还是说出口了,“也可能,疯病就是不大体面吧。”
“蕙娘也奇怪。”令秧托起了腮,“那么喜欢张罗家里的事情,可是就是不喜欢跟老爷说话,你我想找她过来吃杯茶都难,我来了这么些日子,都没跟她同桌吃过几顿饭。”
云巧不再回答了。
不过令秧的兴致显然又转移到了别的地方:“过完年,哥儿就要娶媳妇了,听说也跟我差不多年纪,也不知是个什么脾气的,要是我们又多一个说话的人就再好也没有了。”
云巧只是出神,并不回答。
“昨儿晚上老爷还说,这个年得过得比往年热闹些才好。”令秧眉飞色舞地说话的时候,没在意云巧出神地注视着她,“明年里会有好几件好事。哥儿娶亲,你要生了,还说要是年末哥儿的新媳妇儿能再有好消息,老爷就在祭祖的时候好生宴请全族。”大半年下来,令秧似乎稍稍胖了一点,脸庞更圆润些,不过说话间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人,又会突然间直勾勾地盯住别的什么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那种眼神称为“顾盼”,倒更像是埋伏在树丛中等着捕食的小动物。
“老爷指定还说了,这些好事儿都是你带来的。我可是猜中了?”云巧笑吟吟地看着令秧涨红了的脸。
“你好聪明。”令秧冲着她丢了一颗蜜枣,不偏不倚地打中了云巧的肚子。
“我且问问夫人。”云巧凑近了她,声线软软地拂着她耳朵下面的皮肤,“夫人现在还害怕跟老爷同房么?”
“人家才拿你当个体己的人,你倒好……”情急之下,令秧又想丢出一颗蜜枣去,可是发现小碟中的最后一颗刚刚被她含在嘴里了。一时间手指停在小碟上空,脸窘得更红。云巧在一旁笑弯了腰,突然间捂着肚子说:“肠子都要绞成麻线团儿了。”
“哎呀云巧。”令秧的眼睛瞪圆了,“我丢那颗蜜枣的时候可真的没使力气呢。总不会是……”
“夫人且放心吧,不妨事。”云巧轻轻拍拍她的手背,“夫人的蜜枣刚好打中他,说不定,他就真的应了,还会早些出来呢。”
“早知道适才我就用糖莲子了。”令秧讪讪地笑道,“打中了,他应了我,就成了个哥儿。”
用不了多久,准确地说,仅仅一个多月之后,所有的人都暂时忘记了关心云巧肚子里的究竟是一个哥儿,还是一个小姐。唐家老爷躺在上房里昏迷不醒,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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