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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看上去轻盈得像影子。要是下乡的话,舞台两边木杆上吊着的电灯或马灯周围,嗡嗡飞着成群的虫子,蛾子有时就如同一件舞动的衫衣,那么一片透着白的黑。
可惜啊,再也不会有那样锣鼓喧天的日子了。
穿过厅堂时,我小小的脑袋里生出份莫名的悲伤来,就在这时,我听见一阵喜乐响,那淡淡的伤感即刻化作了兴奋,我鸟似的飞到院坪上,玫红色的暮霭中,迎亲的队伍从那破败却仍旧顽强地透露着当年繁华的门楼中走进,虽然只有十几个人,可因为每个人都担着箩,箩里有的是半扇猪,有的是活鸡、活鸭、菜油、布料什么的,显得格外庞大。队伍到了花鼻公门口却被麻子果等一帮叔婆婶婆拦住了,她们七嘴八舌地为难着领队。领队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不急不躁,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可怎么劝也不凑效,更奇的是妈妈、梅姨、银娥婶婶也帮腔斥骂他们,我真怕那些接亲的人会生气把东西撂下就走。还好他们仍旧笑眯眯的,和一大帮妇娘人对峙着,这样折腾了半个多钟头,领队的汉子没奈何,只好掏出红包塞给麻子果,麻子果哼了一声才放他们进院坪。
“阿林,为什么大家都骂他们啊?麻子果不吃愿意把表姑嫁给他么?
我不解地向阿林打听,阿林朝我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小声道:
“这里的人嫁女都是这样的,到时客女还要哭。你大了出嫁也要哭,这叫哭嫁。“
“呸,我才不嫁呢!“
我害臊地跑开了,转而去找妈妈。妈妈在表姑的房间里,正在用棉线给她开脸、钳眉毛,梅姨在帮表姑梳头。表姑穿着水红色花的确良上衣,一条崭新的黑裤子,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但她的眼睛却呆滞的,表情也很麻木。她肯定还惦着福祥,要不怎么会像木呆呆的人公仔?
“……这发亲按规矩本来都在半夜,广林硬是特别,一定要现在发,这不是刁难人吗?哪来得及吗,雪姬嫂,小梅,你们不用给她弄了,人生成铁打就,玉娇,你该出门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妈妈她们说话,麻子果忽然骂骂咧咧地闯进来,黎黑的脸上漾着几丝怒容,表姑不动,麻子果上前一把扯住她的手就走,表姑身子一软,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玉娇,该走了,莫哭莫哭!”
妈和梅姨小声地劝着表姑,表姑却只是摇头,仍旧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着哭着还蹲在了地上,她那件上衣似乎有些短,露出了白白的一截腰,用线开过的脸和脖子光光的,就像拔光了草的地面。
麻子果急了,让妈和梅姨帮着她往外拉表姑,表姑的哭声越来越大,出门时她忽然大喊一声:
“啊……娘哎……”
表姑肯定想起了她的亲娘,哭声撕心裂肺,她这一声喊,惹得众多的妇娘人抹起了眼泪,可也让不少人发急。
“妹啊,莫哭了。老鹰叶骨硬了都要飞,客女大了就要嫁,你是有福气,从糠箩里嫁到了米箩里,到了那儿,早生贵子,夫妻和美啊……”
阿林的奶奶是全村年纪最大的“全福”之人,所以作了喜娘。她穿戴一新,白发梳得整整齐齐,髻上扎了一大段红头绳,看上去像一朵石蒜花,她枯瘦的手时不时从边上金娇端着的红漆托盘里抓起混杂着枣子、豆子、花生的白米,朝表姑即将前行的路上撒去,一边撒,一边赞,让人听了心和她的声音一起颤动。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我的1968》 第四部分(2)
“啊……哈…哈…娘哎……”
表姑越走越远,哭声到后来像唱歌,一闪一闪地在云里飘……
由于妈妈、奶奶、梅姨她们送亲去了,我和弟弟忽然间自由得就像两匹脱缰的野马。其他的孩子也和我们一样,沾了表姑出嫁的光,工夫不用做了,大家成群结伙地串门。妹仔人坐在树荫下绣花荷包和鞋垫,或是跌五指打沉沉,玩得文文静静的,一点也没了往日的野气。而卵鬼仔则像归山之猴,上树爬墙,挖泥鳅掏鸟窝,闹得不亦乐乎。我先是和喜秀她们打了会子沉沉,可惜那条麻绳沾了水,不一会儿磨烂了,把金娇摔了个狗啃泥。没了绳子改玩跳海,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总是我赢,最后气得喜秀要和我比赛绣荷包。我绣了两针,围观的妹仔人全部拍着手笑,笑我绣的针脚像老蟹爬沙留下的脚迹,我自己也觉得那两针凑起来有一根手指那么长,怎么看都不顺眼,所以也不太好意思。正巧这时阿林他们玩抓坏蛋的游戏从我们坪上过,小文被他们当做坏蛋用毛藤捆住手,正撅着屁股垂头丧气地走在以阿林为首的“解放军”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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