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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那些从树丛里扑腾出的鸟儿被雨雾打湿了翅膀,眼看就要坠入河中了,却又振翅飞了起来,眨眼间就消失在万里云空。我们每个人都被风雨桥的美震憾了,大家感觉到快乐一点一点地重又回到了心中。我们在那儿吃了半顿,听梅姨和表姑唱了山歌,见到了妈在一边暗自垂泪,最让人难忘的是我们看到了麻疯佬。梅姨告诉我们,过风雨桥往左,是去龙女村的路,往右则通往麻疯寨。麻疯寨里住着全县的麻疯病人,所以梅姨不让我喝风雨桥头茶桶里的水。她听讲有些坏心眼的麻疯病人路过时会往里头吐口水,吓得我赶忙蒙住了眼睛,生怕会见到歪鼻子烂眼睛的麻疯佬。说也怪,我刚把手拿下,表姑就叫喊着朝桥那端冲去,一边跑一边做手势,似要阻止什么人的到来。循着她的背影望去,我不由“呀”地大喊了一声。
“姐,麻疯佬也。你看他全身包起来了,脸也裹住了,不晓得还有鼻子波?”
小文眼尖,瞅见后大声地叫嚷起来,我没理他,撒开腿一口气飞跑过去,正好看见表姑用纸把麻疯佬给她的二块钱包起来。
“这是世风老爹,村里老泉的爷佬。老泉个子大,今日本要来挑担的,可他娘佬哑婆病了,他走不开。世风老爹想回村看哑婆,医生不让他出来,这二块钱是捎给哑婆买药吃的。”
表姑说着小心翼翼地把钱塞进腋下的衣袋,一边解释着。想到表姑等下要用手摸我们,我赶忙建议她去洗手,表姑鼻子里“嗤”了一声,这边不在乎地将手往衣襟上一擦,挑起担子噔噔地往蹬上攀去。脚力们不太情愿地跟在她身后。也许是走得累了,也许是蹬太高了,脚力们先后喊起了号子,“唉哟……”“杭唷”的声音顺着石阶水般往下淌,其中又间杂着小文不成腔的歌声。这些声音流到山窝里时,不但散发出阳光的芬芳,好象还染上了叶子的青绿、花的缤纷,更奇怪的是妈听到这些声音后居然怔怔地住了脚,接着撩起衣襟抹开了眼泪。
我那时坐在一根树桩上歇息,一绺春阳在我面前画下斑驳,美丽的图案,凝望着妈窈窕的背影,眼前倏地闪现出妈穿着大红绸衣、黑绸裤子跳扇子舞的风姿。妈在县采茶剧团工作了多年,去年才从那儿调到县房产公司。妈的美貌名闻遐迩。即使搬到房产公司住了,还是会有人专程来看杨雪姬。为此爸爸没少和妈妈呕气,奶奶也不高兴。只要妈变个发型,换件稍微显眼些的衣服奶奶就要和妈吵口,这时妈就会私下里骂奶奶“死老太婆”,奶奶也骂妈作俏,接着二人几天不说话,但事照做饭照吃,在外人面前同样有讲有笑,外人一走她们又各自扳起了脸孔,真是奇怪。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我的1968》 第一部分(4)
前段时间奶奶从龙女村下来看我们,爸爸那时已被管制劳动,而且马上就要去修水库,临走前他把妈和奶奶的手硬握在一起,然后伸伸舌头啮啮牙,说她俩应该唇齿相依,还说今后只要听说她们俩斗气了就不拿生活费回家。妈一听又哭了。我知道为钱的事妈老和爸爸呕气。听奶奶讲,爸爸打右派以前工资在全县数一数二的高,打右派以后每月只有15块钱,由于他多数时间在公社,这些钱他自己要吃要喝,剩下的能够拿回家的也就屈指可数了。我们姐弟俩几乎靠妈妈养活。记得那夜妈躺在床上喃喃自责,说她前世造了恶才会这么命苦,奶奶明明听见了却不搭腔,但不一会儿我听见她俩在啜泣。我的心倏忽间沉重起来。好在那夜的月亮那么圆那么大,白晃晃地嵌在窗户上,仿佛一面明镜。在月辉温柔的抚慰下,我沉入了梦乡。我梦见老家的屋子黑漆漆的,到处是过膝的荒草,巨大的蘑菇遮天蔽日,我和弟弟站在蘑菇上绝望地喊叫……
龙女村会是这样的吗?奶奶变得怎样了?还有表姑讲的桂仙、阿林、夏发真有那么好吗?
离开七渡水的风雨桥之后,我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渐渐的脚也不疼了,只是浑身麻木,脸和嘴唇皮好像也跟着变厚了,喘息声越来越粗重,没有人再说话,我们咬着牙在坚持。当我们一直走到日头西沉、半轮镰刀似的月亮悄无声息地浮上了树梢时,摇摇欲坠的我终于看见了一片跃动的火光和奶奶的笑脸。我大喊着扑进了奶奶的怀抱,闻见了她身上浓浓的樟脑和些许的汗味,我绷紧的心松驰下来。接着好多人围上来嘘寒问暖,奶奶把我放在椅子上,立马就有两个大细崽端水送饭过来,我猜出脸黑的是阿林,细瘦的叫夏发,我喊了他们一声,他俩羞羞地笑着跑去了。我胡乱扒了几口饭,脸脚也没来得及洗,眼前的景物就飘浮起来,我在椅子上睡了过去。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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