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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根深着呢。”他们说。
“再深我也给它拔出来。”我说。
他们就笑了。这些人,一个月前见了我还要弯下腰叫我少爷,现在却喊我梅仍,还想着法子取笑我,不过我并不在意这些,我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跑掉了。我在心里偷偷地想,你们这些人种了我的田地分了我的牲口,却一点儿也不感激我,反而来羞辱我,你们才是真正的白眼狼,人不和狼计较,再说就算计较,人也不是狼的对手。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大家族 第五章(2)
我奶奶其实是舍不得我下地的,下午回来后,我奶奶捧着我起了许多水泡的手心疼得掉了好半天眼泪,连连说道:“作孽呀作孽。”我说:“我给自己干活,不算作孽。”茹慧则给了我一块热毛巾,脸色虚弱得很难看。
干了一天活下来,我几乎累得不能动弹,吃晚饭时我没像往常那样斯文,而是狼吞虎咽,噎住了好几次,茹慧就不忍心了,专门站在我背后,等噎着了帮我拍打后胸。我噎一次她就帮我拍打一次。我一口气吃了五个馒头,中间噎了有六七次,吃完后我抹抹嘴去睡觉。彩云几乎也累得没力气动了,第一次没有收拾碗筷,早早回屋睡觉了,留下茹慧和我奶奶在外面洗碗刷锅。
两天过去了,我和彩云才拔了不到一亩地的棉花秆,眼看着别人家都拔完了,有人甚至牵着牲口开始犁地,准备播种小麦了,而我们家还有六亩多地的棉花秆。彩云急得嘴上长了好几个泡。
茹慧心怀愧疚地给彩云宽心:“别着急,快些和慢些也没什么,晚种几天麦子,明年照样收麦子。”在这个事情上,茹慧显然不懂得种庄稼种节气的道理,迟过了霜降,就是错过一茬庄稼哩。
又过了三四天,我们干活的效率越来越低,才拔了一亩地,傍晚时分太阳下山,彩云看着满地的棉花秆,忍不住蹲下身哭了起来,她边哭边说:“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呢。”
可是哭归哭,地里的棉花秆一株也不会自动变少,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彩云就起床了,她不喊我,从灶上拿了一个馒头就上地了。我醒来时太阳都出来了,我奶奶半是伤心半是无奈地对我说:“彩云早就去了。”
我说:“她怎么就不喊我呢?”然后拿了工具就往外走,茹慧塞给了我一个热馒头,我说:“我不饿。”可我还是把馒头带上了。
我到地里时,彩云正坐在地中间歇气,我看到了她凸出来的肚子,似乎在动。我走过去,把刚才茹慧给我的热馒头递给彩云,说:“你吃。”彩云没想到我带了馒头来,疲惫地笑了笑。这时我就看到了老槐,他身后还跟着王队长和几个年轻人。
老槐老远就朝我们喊:“梅仍呀,王队长来看你们了。”
彩云连忙站了起来,神情紧张地和我一起迎接他们的到来。
“你看你们这棉花秆拔的,人家的小麦都种上了。”老槐说。然后老槐做了个手势,我熟悉老槐这个手势的意思,那是个喜悦的慷慨的手势。然后是王队长说话,他说话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帽檐上,那里储蓄着暮秋的阳光,阳光在帽檐上储满了,一点一滴地掉下来,落到棉花叶上,哗哗地响,很有力量。
后来王队长指着我问老槐:“梅仍还好吧?”
老槐说:“拔棉花秆子应该没有问题。”
王队长说:“那就好。”
我也说:“好。”
王队长打量了我一番,眼神怪怪的,走了。老槐和那几个年轻小伙子留了下来,他们是来帮我们家拔棉花秆的,彩云受宠若惊地对老槐说了很多客气话,可老槐说:“你不用感谢我,你刚才也听到了,我们是王队长派来的。”说完后老槐还小声对彩云说:“梅仍现在不算剥削分子了,不是剥削分子了就是群众,解放军和群众是一家的,不会让群众吃亏。”才过了这么一个多月,老槐说起话来就变成了这样,和以前一点也不一样了。
彩云激动地说:“解放军真好。”
老槐不满意了,说:“你现在才知道呀?”
彩云就尴尬地笑了,说:“早就知道了。”
那一年,幸亏了老槐他们,我们才在霜降前两天种完了小麦。我们家是全梅堡最后一个播种小麦的。种完麦子的当晚就刮起了北风,我奶奶说,天就要寒了。
入冬后老槐来给我们做了个大火炕,没有了往年的木炭火炉,我们一家人就经常坐在炕上,听着屋外呼啦啦响的北风,四个人彼此沉默着,想过去的那些事情,想着想着就动情了,也就流下了眼泪,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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