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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南边的路也叫堵死了,被黑狗子包了饺子了!
陈朴真站在那里正发愣,冷不防被人推了一下,回头一看,见是那本家。
那一夜,他跟着本家东躲西藏。天快亮时,也不知是在哪里,趴地上迷糊了一会儿,一睁眼,发现天已经朦朦亮了,寨墙上早已站满了穿黑衣服的保安团,街上到处扔着白面和布匹,一些损毁的家具,墙上是新刷的标语,同保安队院子里那标语不同的是,这里标语都是黑色的,黑黑的墨汁一道一道流下来,透着一股杀气:谁分了我的东西,要给我还回来!不还回来就枪毙!还乡团回来了。
陈朴真和本家躲在一堆麦秸垛后面,麦秸垛的那一边是一堆破麻袋,麻袋底下钻着一个人,汪着一滩血。陈朴真从麦秸垛后面正要往起爬,本家拿胳膊拐了他一下,就看到打西边来一队,押着五花大绑的两个人。走近了,被押的边走边说,老总弄错了,俺不是蔡大牙的人,俺家有老有小,全指俺吃饭哩!你把俺放了,蔡大牙再来了俺好给恁报个信……
几声沉闷的枪声响过,脚步声踢踢嗒嗒去远了,陈朴真和那本家才从麦秸草后面爬出来,再看那刚才还说话的人,早成了一滩血和肉。阳光从那血与肉上走过去,将血泊染成了酱枣色,像开放了一地的鸡冠花。
天亮后,陈朴真跟那本家又回到了保安队。
回到保安队的弟兄们同前几天一样,也是集中在院子里,不同是这次讲话的不是蔡大牙,却是原保安队长瞎马。瞎马一脸的铁青,一通臭骂之后,说知道他们参加新四军出于无奈,不追究了,从今后若发现再有人背叛他,定杀无赦,决不轻饶!不光杀了他,大卸八块,扔到惠济河里喂鱼喂鳖,还要杀了他全家,一个不留!
那晚上,我父亲睡到半夜是给人踹醒的,爬起来眼都没睁开,就跟着队伍黑灯瞎火摸出了院子,一路坑坑洼洼,歪歪拽拽,也不知到了哪里,走着走着就睡着了。
咣当撞在一棵树上,睁开眼,队伍早已不知去向。
他一个人撞在树上醒过来,一天星星没有月亮,他迷迷糊糊的,正不知往哪走,听见耳边哗哗响,知道是惠济河,已经到了离家不远的地方。
虽是在半夜里,眼前黑咕隆冬,啥也看不见,一双脚却像一对认路的狗,一步步摸着,就走回到家里来。
站在家门口,他敲了半天门,屋子又像是一头沉睡的牛,半点回声都没有。
在门口站着那一会儿,他心里怕极了,哭着说,娘,你们都睡死了吗?我是二孩,快给我开门呀!
总等了半支烟的功夫,娘才摸索着给他开了门,惊吓得小声说,天爷俺二孩儿哎,你咋这时候摸回来了?不把人吓死了!
二孩一进屋就扑到娘的麦秸铺上,吭哧哧说,娘,我再不去了。
娘说不去哪?
不上集上的保安队了,天天打仗,死的人就像撂谷个子,害怕。
娘说小,不去就不去吧,前半夜我听着东头枪响,心里跳得蝎乎,娘正结记你嘞。
三间房是东西屋,我家爷爷在另一间,间与间隔着秫篱笆墙,爷爷在那屋干咳一声,低嗓门骂:没出息的!那能由得了他?长到一百岁也是没成色!
庄西头忽然一阵狗叫,传来砰砰叭叭的砸门声,娘一把将二孩塞进自己的被窝里……
那一夜没有等到天亮,陈朴真又被娘牵着手从家里送出来。
娘一路走,一路抹着脸。
村口上,娘说孩儿,别怪你大,他也是想叫你长本事,混得胜个人。
我父亲陈二孩低着头走了。走了好远,明知娘还有村口看着他,也不回头,怕的是但只要一回头,便就再走不出那个小庄子。
走着走着,天就亮了,晨曦像举着一把火,把一片一片的天点燃了。火先是红红的,然而就黄黄的,末了像炊烟一般地都散了,散在清晨的庄稼地里,庄子的屋瓦上,村口和路边的树梢上。一个一个的房门开了,披着土布外衣的男人,弯胳膊扣衣襟的女人,簸箕,锄头,铁锹,劳作的一天又开始了……
就在那个夜里,保安队在河阳集四外村庄到处抓人,凡跟蔡大牙做过事的,分过东西的,瞎马说,哪怕拿过一根线,递过一碗水的都不能放过!统统抓起来!
一夜就抓了一百多。
到了回到集上时,保安队正押了人往集上走,一百多人串在一起,一个连一个地牵到集上来。
陈朴真走到跟前,只那本家低头拉他到一旁,问一句,夜黑干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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