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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张望,后来有个保安走过来,操着外地口音对他说:“你这个傻逼在这里看个鬼啊?”六根一听就生气了,六根是电工,虽然长得难看了点,但手艺很好,糖精厂的厂警从来不敢对他这么凶的。六根指着保安说:“你他妈说什么?”话音未落,忽然屁股上挨了一脚,接着当头又挨了一拳,然后他就被十六个拳头包围在中间。八个保安围着他,像打狗一样打他。周围的工人依然静悄悄地走过,没有人围观,也没有人劝架。
六根被打昏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到了国道边上,衬衫(已经完全是布条了)口袋里塞着一张开除通知单。六根没搞明白,自己还没上班,就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打,然后就被开除了。国道上全是风驰电掣的汽车,六根伸出手想拦车,那些车发出巨大的噪音从他身边开过,没有一辆减速的。六根沿着国道往回走,走得很慢,他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打断了。太阳下山的时候,他看见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水中央有个岛,岛上有几幢农村的小楼房。他知道自己到家了。
六根被暴打之后,我们都断了去三资企业的念头。无处可去也是一种快乐,还是老老实实拧灯泡吧。叔本华说,一切幸福都是消极的。没事的时候,我们几个青工就坐在花坛边上,看工厂里形形色色的人。比如说,王陶福的老婆追打王陶福,他们从生产区打到办公楼,从澡堂打到食堂,很像一部叫做《猫和老鼠》的美国动画片。王陶福是档案科的,其人精瘦,因为阿芳跳楼跳烟囱的事,我们都叫他诱奸犯。他老婆追打他的时候,手里拎着各种东西,有时候是扫帚,有时候是钢管,凶神恶煞,大呼小叫,锐不可挡。王陶福则是一声不吭,闷头逃命。工人看到这种情景,总是拍手叫好,还给他们加油,干部看了,往往是皱着眉头,嘀咕一声:“不成体统。”
后来王陶福的老婆发展出了另一项技能,扔砖头。她追不上王陶福,就在手里揣着板砖扔他,这就不是夫妻打架了,因为扔砖头会把人砸死。但是,可爱的是,他老婆从来砸不中他,有时候追得非常近,砖头几乎可以直接拍在王陶福的后脑勺上,但她还是会砸偏掉,砖头从王陶福的耳边嗖地飞过。照鸡头的说法,他老婆简直是故意的,这种打杀都快成为一档节目了。由于她乱扔砖头,厂里的玻璃窗碎了好些,大家都在玻璃上贴着透明胶带,防止玻璃碴子崩到脸上。
有一天王陶福被他老婆追到了死胡同里,当时他非常绝望,前面是一堵墙,后面是他老婆,他老婆后面是一群看热闹的工人。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渴望长出一对翅膀,可以飞到天上去。王陶福停住脚步,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走到他老婆面前,劈手扇了她一个耳光,然后就抱头蹲在地上,任由他老婆发泄。那婆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挨了耳光之后,大叫一声,一脚踹翻王陶福,坐在他胸口,然后从脑袋上摘下一根钢丝发夹,她就用这根发夹在王陶福的脸上划了一个血淋淋的“井”字。
我小时候种牛痘,胳膊上有个“井”,后来看到有人把牛痘种在自己男人脸上,这个事情叹为观止。“井”字伤疤就留在了王陶福的脸上,过了一些日子,这伤疤褪去了一半,变成一个“牛”字,操,每当看到王陶福,我们就会想起他老婆的牛逼。
除了看夫妻追打,我们还会看到干群对打。有一天,废品仓库的方瞎子把保卫科长推到了茅坑里。方瞎子不是真的瞎子,只是绰号如此,一般的解释是认为他不长眼睛,见谁灭谁。那天保卫科长走过生产区,想要小便,来不及回办公大楼,就在附近找了个厕所,恰好方瞎子在大便。方瞎子是蹲在小便池上拉屎的,这非常恶劣,后面来小便的人必须注视着他的屎。保卫科长见了,非常生气,就骂了一句。身为保卫科长,对这种行为提出抗议,这也很正常,一般工人也只能接受。后来拉屎的人抬起头来,保卫科长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方瞎子!
方瞎子对保卫科长说,你不要走。他擦好屁股,拉上裤子,走到保卫科长面前,然后就把那张用过的草纸按在了保卫科长的脸上。趁着保卫科长惊慌失措之际,他又把他推进了茅坑里。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如电光火石一般,据说这就是高手。等我们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唯有地上一串粘着屎的脚印,无声地诉说着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当时不明白,保卫科长身高一米七五,很壮,而方瞎子身高才一米六,还有点驼背,凭什么方瞎子就把保卫科长按到了屎堆里。鸡头说,你们还不知道方瞎子吧,他当年拉过电闸。因为一件小事扣了他的奖金,他也没闹,也没威胁谁,独自跑到生产区的配电房,一把拉下了全厂四个车间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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