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雨(第1/1 页)
西方天边最后一痕流霞自天际隐去,风萧萧,天将雨。
皇城东苑风声汹汹,窗棂戛然。明明已经是五月,这日北京的天气却莫名凉的出奇,一阵阵风穿过洞开的大门,掠向里面的庭院。
数十名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分列左右,跟随司礼监秉笔太监韦兴,沉默地进入宅院,阔步朝院内厅堂走去。
一袭袭飞鱼服拂过院中的青砖,袍下金属光若隐若现,锦衣卫们骨节分明的手各自按在刀柄剑鞘上,肃杀之气随着前进的步履暗暗涌动于渐深的暝色中。
太子妃张韶龄身穿织金真红大袖衣率宅中男女在堂前等候,见韦兴走近,立即上前相迎,语气格外小心翼翼:“不知韦公公前来,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韦兴走到张氏面前,含笑深深一揖:“司礼监韦兴问太子妃安。”
张韶龄一瞥两侧侍卫按刀的手,不免心头一凛,再看韦兴,见他正皮里阳秋地衔笑注视自己,深知这厮今天定来者不善,只得强压下紧张心绪,尽量呈出温雅微笑,朝他浅浅欠身:“不知韦公公驾临,可是有圣谕要宣么?”
韦兴笑道:“老奴奉圣上口谕,召太子妃奉驾昭德宫。”
张韶龄咬着牙,咳嗽几声道:“烦请公公转达圣上,儿臣抱恙,无法奉驾。”
韦兴冷笑着说:“老奴不知太子妃抱恙,只是圣上急召,还烦请太子妃赶快起身,若是迟了小人也不好回去向圣上复命。”说着便向身边的锦衣卫使了个眼神,几个锦衣卫立刻上前,手上的绣春刀几乎就要出鞘。
张韶龄看着韦兴身边的锦衣卫,决绝道,“这是在太子的东阁,公公这是做什么。难道说太子不在,你们就敢冲撞我吗?”说着环视了四下,朝身边的宫人使了个眼色。
内侍蒋琮立刻心领神会,带着一队亲兵悄悄从萧瑟的院子的黑影里走出来,包围了韦兴和他带来的锦衣卫。一时间,两队人马剑拔弩张,四壁俱是森森刀影。
不愧是司礼监大太监之一,韦兴很快变了脸色,笑道:“太子妃误会了,圣上与娘娘自是心系太子与太子妃,如今太子身在边关,圣上与娘娘听闻太子妃身体抱恙,正好许院正在昭德宫替万娘娘医治痰疾,娘娘就想请许院正为太子妃娘娘诊治,这才命老奴前来。”
张韶龄拒绝道:“请公公转告圣上与贵妃娘娘,多谢两位美意,东阁自有大夫为儿臣诊治。”
韦兴压低声音在张氏耳边道:“太子妃娘娘,若今日不奉驾,那便是抗旨不遵,娘娘省得。”
“奉驾?”张韶龄压低声音冷笑,“奉驾昭德宫,敢问公公是奉了谁的旨意,圣上的,还是昭德宫娘娘的?”
韦兴面不改色:“娘娘,老奴不妨直说,这院里的是老奴带的北镇府司锦衣卫,还会与娘娘分说,可这院外的是梁公公的东厂,那些人可不会像老奴这样尊敬娘娘。”
“你!”张韶龄无奈,吩咐禾儿穿戴头面入宫面圣。
蒋琮拦住张氏:“娘娘,殿下走之前再三叮嘱小人要保护好娘娘。娘娘您一个人进宫太危险了,还是让臣护送娘娘杀出去吧。”
“殿下走时,留下你们一众精兵,可是如今府内外已经被团团围住,就算你们护我杀出府去又能怎样?我们成了叛贼,反倒连累了殿下。再者一旦发生大事,殿下又不在禁中,那该如何是好。放心,他们也不会拿我一介妇人怎么样的。”张韶龄安慰蒋琮。
“那请娘娘准奴才随娘娘入宫,保护娘娘。”蒋琮跪下说。
“你看看院内外的锦衣卫,你一个人随我入宫有何助益,无非多了一人被禁。”张韶龄说,“何况,这满府的家眷还需你来照料。一个都不许跟我去。”
“姑娘,我从小陪着你,一路从家里过来,别人不去,我必须陪着你。”禾儿哭着说。
张韶龄拗不过禾儿,只好带着她随韦兴匆匆登车赶往昭德宫。
那拉车的畜生奋蹄前奔,车下轴贯两挟朱轮,辘辘地穿行于通向大内的巷道。日间繁华的街市蓦然褪色成暗青残垣。
韶龄看着禾儿紧张的神情,道:“禾儿,你还记得我们在应天府的日子吗?”
禾儿疑惑地看着她。
“那时候我两每日只想着如何偷跑出去看弟弟们打捶丸。”韶龄回忆道。
“何止,姑娘还扮男装跟李公子、刘公子、杨公子一起打呢!”禾儿笑道,“没想到才几年,就感觉跟上辈子似的。”
是上辈子吗?好似昨天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