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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老一贯厚待征士,此刻忽然发怒,室内顿时悚然,侍立在旁的丽天长子鸣虞赶忙解释:“陈世叔有所不知,祖父这封密揭,乃是小侄亲笔誊录,内中绝无这般诋毁言路官员的激进言语……此处有底稿。”在文案中翻出底稿递过去,征士接在手对比着又看一遍,道:“阁老原稿语气平和,不知这抄件中为何平白添加出许多激烈言辞?句句都是诋毁言官,激怒舆论……”
说到这里不禁住了口,心下已经明白,这次密揭被泄,泄露出来的却是被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奏章,用意其实昭然若揭,就是为了“诋毁言官,激怒舆论”。
王阁老其实无意为相,密揭也是辞谢不去,但是往年他也有过连辞相皆不获许,最终还是出任首辅的经历,政敌们不能不心怀担忧,怕他这次真的东山复起。于是要借泄露密揭这一桩事肆意添加过分言语,激起舆论公愤,务必败坏名声、阻碍任命而后已。
如果只是阻碍拜相,阁老已决意不去,也就罢了,但是被添加不实之词挑动舆论,却势必要遭受铺天盖地的弹劾和攻击。阁老衰年之人,先被造谣污蔑,后遭言论围攻,心力就不如当年在朝时撑持得住,乡间闲居也不如在朝时有门生亲信联络声援,完全就是孤立无援的境地。因此老人脸上愤怒之外,此刻更多的是茫然无助。征士一霎恍惚,心底竟掠过适才席上听来不祥词曲:“枕函敲破漏声残,似醉如呆死不难。”默想:“难道……就是家中之谶?”
或许死不难,却更生不易。
王氏父子虽然尽量掩饰,不让宾客知道出了这么大的变故。然而这种事又岂是掩饰得住,过片刻来宾也察觉府上有变,纷纷告辞而去。丽天撑着陪送应天巡抚,征士代他也送了几位同乡的名士出府。王冏伯落在最后,和他一边闲扯一边出门,到了巷角之处,却不上轿,说道:“仲纯来几日了?丽天家中事多,只怕招待不暇,何不尽早归华亭去。”
征士愕然道:“我今日才到太仓,冏伯岂有不知?哪有便走之理。”冏伯以扇柄抵着掌心,笑意讥嘲:“同是通家,何必隐瞒。小弟劝陈兄离去,也是好意。丽天父子自身难保,何苦牵扯你这山中高士。”
征士低头寻思一晌,蓦地抬眉:“原来如此,却是你。”
这句话来得忽然,王冏伯倒吃了一惊:“仲纯这话何意?”征士道:“阁老密揭之事,冏伯业已知晓了么?”王冏伯道:“这事前几天就已经有人私下议论,有什么猜不出的?”征士道:“阁老密揭有专人送入京城,家仆都是可靠之人,不至于被买通泄密。只能是家仆极其信任之人,套问窃抄……”王冏伯道:“那……又怎地?毕竟不知道是谁,也无从追究。”征士不接这话,只道:“昔年阁老第一次入阁,有人泄露阁老同我的私下言语,招致言官不满……此一人,别无他者,就是阁下。”
王冏伯不禁后退了一步,强笑道:“仲纯,这不是信口开河的事。何况多少年了。”
征士道:“确实是许多年了,绝无旧事重提之意……然而兄台当年无心之失,并非绝密,也并非绝无人知。”
王冏伯仍然强笑:“那分明是无锡顾泾凡泄露给他兄长的,如何诬赖到我。顾泾凡虽然已经逝世,顾泾阳仍在人间,你不妨让丽天去质问他。”征士道:“顾泾阳与阁老不合至今,针锋相对,这一桩事,就不是他,他如今也不屑推脱了!就如这次密揭被盗窃泄露,顾老一派正要借此击倒阁老,定然包揽在自家身上,兄台也不必担忧……”
深深吸了口气,毕竟平生闲淡,过度激烈的言辞也说不出来,只道:“令弟房仲遭遇冤狱,阁老和丽天在京并非全无援手,也是尽力斡旋过来。只是树大招风,实在也无法避免房仲蒙冤削籍,仅能保全性命出狱而已——就是如此,冏伯你也不必……记恨至今……”
王冏伯默然一刻,淡笑一声:“房仲含冤受屈,亡故已久……何必重提起来,用你口中言,戳我心头血。”
两人不禁静默,征士过一阵低声致歉:“不合提及尊府痛事,冏伯恕罪。”王冏伯也低声叹息:“仲纯实在是守礼君子。”
他抬头看征士的时候眼中神情分明稍有一丝不安,却又笃定:“你猜到是我,我也猜到你决计不会去告知丽天父子。”征士的眼神也是笃定的,却甚是无奈悲凉:“阁老风烛残年,丽天性烈体弱,我怎么会告知他们祸起萧墙,教他们恨上加痛?”
这对话两人都不曾说出口,只是目光交汇。过片刻王冏伯道:“仲纯,我良言相劝,你即刻回华亭去罢。”征士摇头,冏伯道:“实话不瞒,偷拆阁老密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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