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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
元月的头一日,即是元日春时。
红梅热热飒飒开遍宫墙,雪堆下迎春花枝悄然冒了芽,嫩黄的花苞攀到窗沿,宋迢迢折了一朵,对着日光眯起眼,打量花瓣的细小脉络。
脉络丝缕错杂,仿佛凝成几个小字。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道:“今夜我要去看傩戏,还要点爆竹、吃屠苏酒。”
身后人缄默良久,似乎不敢应承,她回眸,入目是贤尚那张细白面,她唇边的笑意凝住,将花搁入承露囊,扬声道:“是你呀阿尚!”
贤尚惊得头皮都要裂开,立时将头埋进衣襟里,畏畏缩缩道:“娘子快别这样称呼,奴婢是下等人……”
“这有什么的。”宋迢迢笑笑,瞧他着实怕的紧,改了口:“贤内使有事否?”
贤尚一颗疾跳的心平缓下来,他叉手行礼,恭声道:“今日是元日,众人总要聚在一处才好,禾医官邀娘子去吃酒。”
“去哪里吃酒?”
“在显德殿,既是大殿,又临着一片阔荡的梅林,殿里地龙一烧,殿外梅花与飞雪齐齐舞进来……”
行宫是前朝一位颇有名望的女皇兴建,宫内三殿九重,无不神工天巧。贤尚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宋迢迢只是怏怏的,她支着额,突然问:“燕娘呢?”
燕娘即是婢女的闺名。
不及人回话,她自顾自道:“又家去了?她家离得这样远?家里的活计这样杂?菹菜腌了半个月还没腌完?”她捻着指尖,上头的凤仙汁是燕娘替她新染的,昨夜沾了澡豆已然褪去光彩。
她抬起头,见面前人一味地讪笑,额角薄汗都沁出来,就知他说不出句切实的消息,遂打发他下去。
“你拿不准主意,就去禀你们上头主话的人。”
这话一出,先才还虚汗淋漓的内官扯起抹笑,忙不迭躬身向后躲,口中道:“奴婢这就去禀禾医官。”
欲盖弥彰。
宋迢迢心下暗嗤,倚在榻上用眼风觑他,似笑非笑,“去罢。”
一更将至,消停半日的雪片再度纷飞,打着旋往宋迢迢兜帽里钻,几位侍女、护卫被贤尚引到她面前,意思是由这起子人护她出行。
她的视线在人堆里转一圈,掠过名穿着褆袄、颊肉丰盈的侍女。
侍女一双铃儿眼直直盯着她手里的杏脯,她觉得有趣,将杏脯递给她,招手让最末的护卫上前。
右足稍跛的少年跨出两步,在场诸人俱都敲起警钟,握着佩刀、暗器严阵以待,宋迢迢不以为意,仍旧招手,“阿惹,过来。”
少年板起秀气的面孔,步态放慢以掩饰自己的跛足,他在离宋迢迢三尺远处停住,垂着头,姿态卑逊,宋迢迢从怀揣中取出一方鼓囊囊的红纸,噙着笑递给他,“压祟钱。”
银鞍接过,低低问:“娘子一切可好?”
宋迢迢不改笑面,“我好呢。禾连说你这记伤透了筋骨,须得多多卧床休养,怎么偏要跟来?回去罢。”
少年抿着唇,不肯挪步。
“待回得燕京,就要与你阿姊相聚,你不好生养着,教她忧心怎生的了?”话罢,不去看他,挑帘进了與车。
宫道积着雪,两面的石灯笼幽幽淡淡,照不明晰,一路上时有磕绊,贤尚蹙额,点了点驭车的侍从,命人在與车四角挂上羊角灯。
车驾平稳许多,贤尚发觉车内静悄悄的,远远见得前方的驱傩队,他叩响车壁,小心发问:“长街上车马辐辏,不宜行路,傩戏、灯市倒是十分热闹,娘子是否要一观?”
过得片刻,女郎支开轩窗,观望一会儿,答道:“这地界不错,整好看戏,你去买两盏像样的兔儿灯来,等会来这附近的铺面寻我。”
主子发话,贤尚唯有照办这一辙,见人走远,宋迢迢提着罗裙,登轼而下,铃儿眼的侍女收起杏脯,过来搀住她手臂,她眨眨眼,笑问:“要不要吃五色饮?”
侍女果然心动,一行人走走停停来到饮子铺,点了几盏五色饮、赤饮、蔗浆之类,擎等着享用,宋迢迢闲坐无事,逛了逛相邻的傩具摊子,买了只护僮侲子的面具。
正要戴上,驱傩的队列伴着鼓声、踢踏声渐步逼近,为首的傩公、傩母领着一众僮子,高声唱祝,身边围绕着各色鬼怪,吹拉弹唱,或歌或舞。
“……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中庭沸沞沞……”
游街的行人驻足,坊内的庭燎明亮,顽童将竹节点燃,噼里啪啦一顿响,将祝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