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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幅名作,北堂朝若是不提,李画江当真是想不起来还有那一副。然而北堂朝这一提,他却也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画,忍不住点头:“王爷说的是,画江起初并无模仿意,但确实是有些神似。”
北堂朝“嗯”了一声,非常欣慰于李画江谦逊的态度。他抬起头,正好撞见季华鸢惊讶的表情。北堂朝的眼底有一些无奈的情绪闪过,他低下头,指着被自己按住那块山壁,指点道:“这山壁用笔很瘦。”
“是,”李画江连忙点头,解释道:“这画走诡谲的路子,山壁自然要瘦削,而且还要越瘦越好……”
北堂朝笑了,他摇了摇头:“这便正是你这画虽然和华鸢像、但气势上总是输一分的缘故了。”
“嗯?”李画江心里空的一声像是漏了一拍,他不解地抬头,对上北堂朝带着些许鼓励的眼神。北堂朝指着那一块,用手指虚虚地割了一个圆润的线条下来:“所谓气势,乃画的风骨,并非形韵,而是神韵。你要画诡谲之境,未必一定要拘泥于瘦山嶙石,也未必一定要拘泥于大开大合的用色。这画如果交给华鸢来画——”北堂朝说着,抬起头,望着季华鸢有些愣怔怔的表情,叹口气,嘴角微微拉了下,无奈中却又带着几分自己人的骄傲似的。北堂朝顿了顿,仔细想了想季华鸢平日里执笔的样子,仿佛那人一笔一停他都能猜得到似的。北堂朝缓缓说道:“他一定会收敛用色张度,宽润山体,在这里——”他说着,手指划到纸边天际,狠狠一拉:“拉下一道浓墨乌黑,将紧张的气氛提到剑拔弩张,却又叫人骤然低眉看见群山挺岸圆绰,湖光温婉缠绵,鬼境之下却在人间。于是,诡谲自然有,最后打在人心里的,却是这派温柔动人之景。”
此语一出,连赵先生都有些惊愕了。他微微探过身看北堂朝手指比的那一块,又抬头看看季华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北堂朝笑着安抚似的拍了拍李画江的肩膀:“画江年少能得如此功力,已经是后生可畏了。但要记住,任何事情,都不能喧宾夺主。你为了要这几分诡谲,反而淹没了湖光山色的本意,实在是得不偿失。”
李画江被人一踩一捧弄得有些怔忪,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北堂朝句句入髓,令他不得不叹服。他又抬起眼看了看季华鸢,对面那个前辈已经恢复了往日冷漠的神情,没有半点被他顶撞的愠怒、也没有半点被北堂王夸奖的喜悦,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北堂王,让人瞧不明白他眼底的情绪。
李画江回过神来,看着桌面上安安静静躺着的画,喃喃感叹道:“一幅湖光山色,却要如此琢磨,当真不叫人省心……”
北堂朝笑了,他抬起头与面无表情的季华鸢对视,语意深长地道:“是啊,往往这不省心的,才是最让人放在心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剖心(一)
毕竟是赵老先生在这里,北堂朝评完了这几句,便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缄口不再多言。赵先生又与李画江细致地点评了画的几处细节,只稍作改动便可将画的神韵更加突显出来。李画江越听对赵先生敬畏越深,这个老人伸手在他画面上随便点了点,便转眼说出十几种改法,只稍动一动细节就能让画风呈现出不同的气势来,当真让人佩服。丹青讲求外师造化,中得心源,讲求意存笔先,画尽意在。季华鸢听了半天,突然笑了,说道:“你听老师和王爷讲神韵,听听也便算了,画的风骨还是要自己摸索的,有自己的姿态在里面就好。若单单说来,你这画构图没什么问题,工笔也很好,只有一点怪是怪在颜色上。画江是用赭石调朱砂作橙色,其实不妨直接用朱膘多勾一些清胶水,让橙色从纸面上浮出来,会更好些。”
李画江有些讶异季华鸢不计前嫌的指点,他抬起头,却见那个人并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画,神情专注。季华鸢又细细看了看,点点头:“石青选得很好,头青颗粒粗不易染匀,别有新意。”
北堂朝只在旁边听着,嘴角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他看着季华鸢的侧脸,有一缕碎发垂了下来,季华鸢却没有顾得上去碰,只是专心致志地向李画江示意着若是改用了石绿应该兑多少胶,用石绿哪里好、用石青哪里好、如果换做花青的话,又该怎么将这颜色衬出来。季华鸢半点没藏私,将能说的都对李画江细细地讲了,其实他说的那些,李画江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站在季华鸢身边,听着这样一个名家对他叮嘱着这点细碎的小事,当真是愈发恭敬了。
季华鸢说了很多,停下来想了想:“旁的大抵也没有什么了,这些小事还是要时时留心。你若有心,可以多做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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