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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退了下来。
稽胜利接过传单一看,竟是毛泽东主席给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一封信。据解放说这信绝对可靠,是作为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文件的附件发的,老爷子正在看文件,他会证实的。
稽胜利浏览了一遍这张油印的传单:你们的行动说明对一切剥削、压迫工人、农民、革命知识分子和革命党派的地主阶级、资产阶级、帝国主义、修正主义和他们的走狗,表示愤怒的声讨。说明对反动派造反有理。我向你们表示热烈支持……
除了这张最高指示外,还有那些中学红卫兵写的《一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万岁》一直沿续到三论,那行文语气、结构全是模仿中央理论班子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的语调,檄文式的文章,激情多于理智。
稽家兄妹们在饭桌上兴奋地谈论着“红卫兵”这个新生事物。稽昌明一脸忧郁,一声不吭,满脸痛苦地吃完这顿中饭,他没有理由更没有胆量反对毛泽东支持的新生事物,但是他和当时的共和国主席有同感,确实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他感到迷惘,他不可能给兴奋的子女们泼冷水。他反对就意味着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1959年庐山会议后他的教训也够深刻的了。他也不能明确支持子女们这种类似疯狂的举动,他隐隐有着某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天下恐怕要大乱了。他长叹一声,上楼午休去了。
饭后,充满激情的稽胜利又窜到阁楼上的储藏室把爸爸在军队中兼职时发的衣物筛选了一遍。布军装已被弟妹们瓜分一空,呢军装不合时宜。找来找去找到了一套柞蚕丝的夏装,黄褐色的又气派、又凉快,那是第一次授衔时发的,只有老资格的校级以上军官才有,稽昌明也只有这一套,被大儿子连抢带蒙地穿着去了学校。可惜稽胜利未找到布军帽,只好将老爷子一顶呢军帽,大热天扣在头上去了学校。当他这一身戎装出现在学校时,着实令班上的同学大吃一惊。紧接着他的惊人举动搞得安静的校园掀起了惊天巨浪。毛泽东给清华附中红卫兵的一封信公布了,清华附中红卫兵一论至三论无产阶级革命造反精神被传抄了。一份模仿马克思共产党宣言的《红卫兵宣言》出笼了,陵州师范学院毛泽东主义红卫兵造反总司令部正式成立。于是一群清一色“红五类”子女组成的红卫兵有组织地出现在陵州师范学院,这些年轻人一律身着黄军装,臂戴黑字红袖章,在成立大会那天,院党委梁书记亲自参加并亲手将那面模仿中国工农红军军旗式样的红卫兵大旗授给了稽胜利,一起交给稽胜利的还有他的女儿梁灵凤。稽胜利由此踏上政治舞台,开始叱咤风云起来。
他指挥着他的红卫兵大军,高唱着:“拿起笔,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革命师生齐造反,文化革命当闯将。”大批师道尊严大揪牛鬼蛇神,那时候他和出身雇农的杨敢之是亲密战友,杨敢之被封了一个宣传部长,梁灵凤当了组织部长。他们都成了勤务组的成员。一批出身不好的教师作为黑帮关进了牛棚,那时他是威风的。因为他们都是响当当的“红五类”。
稽胜利鬼鬼祟祟地带回宿舍一沓传单,那传单都是些心惊肉跳、怦然心动的文字。使他们浑身的血脉贲张,仿佛涌出许许多多的骚动和欲望,带着赤子似的壮怀激烈,更带着几分跃跃欲试弯弓射天狼的莫名兴奋。这是某种雄心与野心混合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当然,过于年轻的他并不理解他们仅仅是政治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充其量是马前卒当头炮而已,其能量和作用都是有限的。尽管气氛的渲染是那样神圣庄重。然而,现在再来回首往事,当年煞有介事地“大革命”在现在看来只是一场有声有色的闹剧,他们只是闹剧中的跳梁小丑而已,结果显然是悲剧性的。
他一身戎装在教室中兴奋地踱着步,挥动着手臂和梁灵凤、杨敢之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北京红卫兵的传奇故事。他们不时兴奋地议论着什么。稽胜利慷慨激昂,唾沫飞溅地朗诵着那些大气磅礴,充斥着豪言壮语的文字,粗大的喉结上下翻滚,口中吐出一串串振聋发聩荡气回肠的豪言壮语。他不停地用手晃动着黄呢子军帽向硕大的冒着热气的光头上下扇动着,梁灵凤睁大着好看的丹凤眼,眼神中流露出期待的波光,蕴藏的却是一团火,这火的热量,炙烤着两位青年大学生的心。他们都想着在这个美人儿似的梁灵凤面前表现一番。稽胜利是要装扮创世英雄的角色,杨敢之则要演出帝王谋士一类的智者。稽胜利提议,我们也要成立红卫兵。杨敢之马上表示赞成。梁灵凤红扑扑的脸蛋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她说,是不是也要起草一个宣言,也就是类似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