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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赫愈是坚强,褚云重心里便愈是受煎熬。少年不懂医理,而他却深知,脑中压迫神经的血块不尽快清理,时日拖得越久,便越难有重见光明的希望。
这日一早便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春雨绵绵,带着一丝浸人脾骨的凉意,打得院子里新冒头的嫩绿歪歪斜斜。虽有一股子冷冽的草木清新之气被雨水冲得弥漫开来,但到底天色阴霾,叫人打心里提不起半分精神。
皇帝这几日为了陪他,下了朝便将待要阅看的奏书都搬至云图阁,一边陪着他,一边处理政务。宗赫吃过了药,按理遵医嘱要小睡片刻,但他这几日实在闷得慌,整日介被拘束在床榻上歇息,哪里还能睡得着,便歪在褚云重身上听他读奏章。
“这一本是吴王褚云闲自辽州发来,回禀当地雪灾善后事宜,说是春种已经播下,灾民亦得妥善安置。”褚云重一边翻阅着,一边念给少年听,这几日他没法儿做功课,便让他预先熟悉熟悉朝廷政务。
听到这儿,宗赫便插嘴道:“我生长的地方从没下过雪,自我来了中原,倒是经了好几场雪,一场比一场冷!这天地一冻起来,可真是不好受。”少年出生在位处极南的海岛,长夏无冬,是已自他入了中原,最是畏寒。
“正是,严寒与酷暑都不好过,但于老百姓而言,却宁愿热着。再热的天也至多打着赤膊罢了,那时谁还分王爷长随呢,光着膀子一瞧,还不都是一样。”褚云重引着少年笑一阵,又正言道:“但若遇上大冷天,那可是要冻坏人命的。有一等贫寒人家盖不起砖瓦房,只用茅草搭个屋棚子,天候不好的时候几天几夜的大雪压下来,什么都塌了,冰天雪地又没处容身,你想想,那是何等境况。”
宗赫听得有些黯然,低声道:“但凡天灾人祸,都是不好过的。一遇上这样事体,朝廷得早些派人去赈灾,也好帮受灾的百姓重建家园。”
“也不尽然只是事后赈灾,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就叫备预不虞。”褚云重一步一步耐心引导着教他,“事先要有预防,要有应对预案。一旦发生灾情,一步一步该怎么做,由谁来做,银钱哪里支出,谁来监管,这些都要有章程。但重中之重,还在于预防。你若是早有准备,便能井然有序的应对,自然便能大大降低灾情带来的损失,保全百姓性命财产。”
“未学救火,先学防火。这个道理我亦明白。”宗赫点了点头,又问:“只是这样的天灾,预防却难,谁还能一直妙算神机呢?”
“别的不提,天气好坏还是可以预测到的。我亦有打算在钦天监之下再成立一个独立的衙门:气象监,只可惜我们商朝的工坊如今尚不能制出足够精细的仪器……但以后总有一日,朝廷能办到这件事。宝文宫的博物课里,不也有一门气象说么。别的不提,这宫里的学问都是顶尖的,便是觉得深奥难解,也要好好学着,日后方得一代代传承下去。”
说罢,褚云重盘膝坐在床榻上,轻轻抚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少年,一时又走了神,奔腾不息的思绪如少年那丝缎般划过手指的发。其实……宗赫的伤,也有深奥精妙的医术可治,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不小。
低头凝视少年恬静的脸庞,他的睫毛很密很长,像两把小扇,将眼睑遮出月牙似的阴影。一想到如果以后再不能看到他那清亮如星的眼睛,对自己或嗔、或怒、或欢喜、或动情……褚云重心弦一紧,揉烂了手中的奏章。
正在这时,孟驰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进暖阁,站在屏风后头抹了抹一脸的雨水,喘着粗气道:“回禀陛下,何公已是请来了,正在外头候着,可要……”
“快请九龄公凌霄堂说话!”褚云重没想到孟驰办事如此利索,短短几日功夫已是将人请了来,一时大喜过望,正要起身亲自去迎,却不小心手肘将少年的脸磕了一下。
“云重,可是何爷爷来了?”虽被撞了一下,却也不是很疼。少年一个翻身爬起来,摸索着拉住皇帝衣袖,心中亦有一番惊喜。不过,九龄公不是与凌太阁之间有些不合,之前在穷庐曾听他老人家说誓不入京的么?
褚云重将宗赫扶起来,取过一个鹅羽靠枕命他躺着,亲昵地揉揉少年的脸颊,几天来第一次露出笑容,温言道:“九龄公既肯来,你的病眼看就有指望!乖乖躺着,我与九龄公有事相商。”
“我也去!”宗赫当时在穷庐得蒙何九龄救治,一老一少,脾气倒也甚是相投。如今既是听了他来,如何不欢喜,当下便一掀春被,摸索挣扎着便要下床。
“不准。”褚云重声音略略严厉,重将少年按回床上,方又温言道:“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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