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3/4 页)
未挽一字一句听在心里,打在心里。渊沔许是常年患有痨病,养就的性格孤僻乖张,屋子里除了她和宝落,谁也不能踏进,自从她嫁过来,每每都是侍奉汤药于左右,搅得她每日每夜休息不好,人也恹恹的。
未挽收回目光,扭头望着红木麒麟送子落地罩,罩上垂下琉璃珠帘,在日头下碎碎细闪着,将里间朦得隐隐绰绰。落地罩后临窗大炕上躺着的渊沔,虽挡住了他薄孱的身体,却仍能听见他艰难地吐气喘息。
地上铺着猩红宝相花团绒毯,榻上铺着猩红四合如意八宝仙织缎制绣垫,那漫天漫地的喜气如意,却不能将她心头染上分毫。
“主子,怎么就醒了?”宝落端着黑漆托盘站在碧纱橱前。
未挽笑笑,道:“横竖睡不着,便起来了。药煎好了?”
“煎好了,放的久了,竟有些凉了。”宝落说着,将药碗递给未挽。未挽接过碗,挑了珠帘进去,坐在炕沿边上,见渊沔阖眼睡着,便伸手轻轻摇摇他。
“爷,药煎好了,快起来喝了罢。”
渊沔充耳不闻,仍旧睡着。虽已是晚春时节,他身上仍盖着猞猁狲大毯子,炕下生着火,那热气腾腾地直直扑在身上,不出一会儿,未挽便感到浑身汗津津的,脖颈间出了香汗,将那琵琶襟濡湿了。
“爷——”未挽撑不住又唤了一声,渊沔这才睁开眼,瞧见她手里的药碗,眸子里突然闪蹦出光亮来,费力地抬手打翻。
未挽一惊,那乌泱泱的药汤便悉数洒在她天水绿色二花捻珠缎衫上,一团团晕开成了紫色。
宝落在落地罩后听得那声脆响,一时顾不得,忙冲了进来,蹲下身子收拾清理。
“不吃药,病怎么能好?”未挽心下气急,也顾不得衣裳,忙叫宝落再端一碗来。
“谁让你个下作东西进来的?出去!”渊沔粗重的鼻息喷在身上的大毯上,那细软风毛一圈圈的漾开。
宝落浑身乱颤,勉强收拾完地上的残骸,忙退了出去。
“吃这劳什子的药——”渊沔顿了顿,似乎提起所有的力气来,“好不了的。”
“爷不吃药,老祖宗太太们知道了,可是要怪罪我的。”
渊沔忽的激动起来,挣扎着撑起身子,一双手钳住未挽的下巴,冷笑道:“终究是被我发觉了。你这下贱坯子,竟和那些人合起来打算着要了我的命!”
未挽吃痛,惊觉他的手虽枯弱,却有惊人的气力,“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倒反问起我来了。”说罢,浑身的气力都已耗尽,他颓然瘫在床上,语气却愈发恨毒起来:“都盼着我死。这药里有毒,你们都要害死我。”
“哪里会有毒?”未挽气得浑身发颤,站起身子,欲向外走。
“站住——”渊沔抓起枕边的玉如意便重重地向未挽掷来,她来不及躲,那玉如意便直直砸在眉梢,一行血顺着眉眼处滚下来。
渊沔见状,心里升涌起异样的快意,终是撑不住嗤笑出声。
眉梢上刺骨的剧痛一直蔓延到心底。
她一言不发地挑帘出去了。
宝落守在碧纱橱边,见未挽额间的血口子,汨汨不断地涌着血。惊得低呼了一声,忙举着帕子过来给她擦血,未挽疼得嘶嘶低喘。
“不碍事,你去给我拿件衣裳来,一会子还要去给母亲老祖宗请安。”
宝落由圆角柜中拿出个青瓷瓶子来,给未挽上了药,这才拿了件藕荷色纳绣折枝疏梨花上裳,并一条荼色洒花凤尾裙,道:“主子,这额头上怎么办?”
由宝落为她换上衣裳,她坐在镜台前,仔细打量着那贴着发髻线的血口子,只淡淡道:“用头发遮一遮,不仔细也看不出。”
未挽出了屋子,一路向东,到了正门,在仪门前顿住,复又举步进了院子,只见那十字甬道上摆着数缸团簇的芍药,喧喧闹闹地溢满白玉缠枝大缸。
正屋里传来一阵阵笑声。
未挽顿住脚,忽然不想进去。谁知正房游廊下,正逗着廊间画眉鸟的梨落丫头眼尖,遥遥望见到未挽,笑道:“四奶奶来了。”说着,已迎上来扶了未挽的胳膊,将她引进屋子。
屋里地上铺着大方砖,溜光如镜,中央设着孔雀蓝釉掐丝珐琅大鼎,焚着上乘檀香,冉冉升烟。靠墙紫檀木灵芝纹福庆有余十二屏风前,端置着紫檀束腰托泥镶织锦宝座,两边一溜五把红木圈椅。
宝座上坐着一个穿沉香色锦边弹墨褂,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和坐在脚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