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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就是不掉下来。
因为不掉下来,反而让人揪心揪肺,替他难过伤怀。
同他相反,老太太哭的那叫一个直白露骨、随心所欲。
单是哭还不够。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一套绝活儿,老太太给演齐了。
直演到齐老爷子给齐帧下了禁足令。演到齐帧哭笑不得答应不走。
老太太不能不演。
人老成精,她凭着精怪一样的直觉,知道她必须得把齐帧留下。
知道假若她此时留不下这个孙儿,便再也见他不着了。
她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齐帧确实打算一去不归。
空蹉跎一场,这鲜活人间,到底不是他久留之地。挣扎越久,除了伤口越多,再没别的收获。
不如及时抽身,忘却俗世亲情,抹煞为人本性,则天地之广,任他往来快活。
而前有老和尚冤魂不散,后有张二之死,齐帧恰恰得了抽身的理由。
……
齐云既没有直觉,也没有理由。
既不能像老太太那样大放悲声,又学不得哥哥一般恣意纵情。
得知齐帧要走,齐云只能忐忑着他的忐忑,不安着他的不安。
当得知齐帧又不走时,他又只能满足着他的满足。
他是极容易满足的人。
但越是这种人,越易被忽视。因为你施舍了雨露他活着,你几日忘记施舍了,他依旧坚韧活着。
至于如何寂寞难耐,他从不话你知晓。
你便以为,他永远在那里。予取予求,在那里。
……
夜间兄弟二人同榻而眠时,齐云忽然拉过齐帧的胳膊,用力咬了一个牙印。
哥哥,假使有天你真走了,千万别忘了我。
齐帧并不知齐云在想什么。
彼时彼刻,齐帧只顾得上庆幸。
庆幸自己修行有成、肌肤不再像开始那般硬如矿铁,否则咬这一下,还不硌坏齐云的牙……
9
9、09、小乖巧 。。。
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常咬人的人,果然也有被咬的时候。
齐帧摸着手臂上一排整齐牙印,不无感慨。
齐云看不到他的感慨。一片清凉月色中,齐云只看到他的安静。
齐云忐忑了。
虽然他有一副好牙口,到底没咬惯人,因此十分忐忑。
他思量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咬他一口,就能让他记住你吗?或许吧。
这个或许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他得有副小肚鸡肠。
你让他吃次亏,他能记你一辈子的那种小肚鸡肠。
这种人说起来并不少,但偏偏,齐帧并不是。
齐帧双手叠放在自己一马平川的肚子上,已经安静而祥和的入睡了。
睡姿那叫一个端正标准。
齐云犹豫了一忽儿,试探地抱住他一只胳膊——有点凉,但齐云似乎已经习惯了,何况,这会儿已经是夏天。
齐帧没有挣脱。
齐云便带着失而复得的满足感,半忧伤半喜悦地合上了眼睛。
他合上眼睛的一瞬,齐帧便睁开了眼。像和齐云玩一个躲猫猫的游戏。
不是他童心未泯,是他心虚。
为什么心虚?齐帧不知道。
这世间的问题,很多都是没有答案的。
有的只是答案以外的风景。
睁开眼的齐帧一下子就看到了不该看的风景——他看到了齐云细白的脖子。
齐云俊俏的小脸藏在阴影中,细白的脖子却暴露在月光下。
齐帧以为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能懂得脖子的美。附庸下风雅,那就不叫脖子,那叫玉颈。
唯有一根洁白细腻、袅袅婷婷的玉颈,才能托起一张出水芙蓉般的脸。
齐帧着迷地看着齐云的脖子。
着迷而饥渴。
窗外挂着一轮弯月。弯月寂寞地栖息在树梢上,半遮半掩看向人间。
人间最值得一看的,莫过于热闹。
弯月便看热闹。
齐帧心里的热闹。
一个人心里的热闹,通常是不会轻易给你瞧见的。
但齐帧心里的热闹,几乎一丝不落,都展现在了脸上。
心里犹豫,脸上便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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