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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画,应该是从一堵粉刷过的黄墙上揭下来的。”
“哦,我明白了,”卢作孚似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嘱咐卢子英:“找到这个程老江,不得伤其一根毫毛。”
常洪恩纳闷地问:“程老江为何把川戏广告揭了带回老巢来?”
卢作孚高深莫测地一笑:“这就是我下令不得伤他一根毫毛的原因。”
常洪恩说:“越听越糊涂了。”
卢作孚说:“何不等将这程老江捉拿归案,当面问问?”
卢子英疑惑地问:“可是,在他的老寨都没找到他,你让我上哪儿去找?”
卢作孚一指广告画:“时间,地点,不全写在这上面么?”
公历十二月二十八日,合川戏班在巴县戏园开唱。
剧场的川剧锣鼓起:锵锵锵啧……
门外黄色的墙壁上贴着相同的广告画。
张生悠悠一句念白: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
张生的话被斜刺里闯上台的二丑接过:怎忍得叫你叠被铺床。
张生合着川剧鼓点念: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
念白未完,二丑又插科打诨,扯开了去。
一丑:光想玉人来!我把你这张生,四书五经不习,状元帽儿不取,专打人家相府女公子主意!
另一丑:这才叫削铁针头!
一丑:夺泥燕口!
另一丑:刮金佛面!
二丑同时用川剧女声高腔长声吆吆唱出:亏你这书生下手!
正戏开场。刚演罢最后一出,二丑正逗得哄堂大笑,鼓师琴师也来凑趣,可是,鼓点琴声戛然而止。二丑向台侧望去——琴师扯直的弓停在尽头,鼓师高举的锤定在半空,二人都同时把目光投向观众席。
二丑顺势望去——观众席中,刚从入口处鱼贯而入的服色各异的两队兵,分左右两侧通道,将观众席包围。
一队是巴县警察,领头的是新任巴县知县何北衡。一队是峡防局常练大队,领头的,正是常洪恩与卢子英。
二丑呆在当场。
戏园子入口,卢作孚出现,虽然戏园中纷乱哄闹,他却冷冷地扫视观众席——观众开始退场,唯有楼上居中包厢,十来个清一色戴黑礼帽穿黑长衫的人,纹丝不动。
卢作孚盯上这一厢人。
大堂中,观众走空,戏台上,戏班退场,这十来个清一色戴黑礼帽穿黑长衫的人被枪兵押着,排成队,无声地从台上“出将”门走出,横穿戏台,从“入相”门走向后台,绕着戏台转圈……
楼上包厢中,此时端坐了卢作孚与何北衡。
何北衡大喝一声:“程老江,小三峡黑白两道都说你是条汉子,你给我站出来!”
这群人转着第二圈,无人应声。
卢作孚此时却盯上了其中一人。
这群人铁板一块,无人回话。
卢作孚一笑:“琴师鼓师何在?”
“在。”
卢作孚问:“可否请几位先生来一场川剧锣鼓?”
鼓师问:“请问大人,点哪一出?”
卢作孚说:“便是先前这一出,请敲出张珙待月西厢下的内心节奏来。”
鼓师见遇到行家,回答说:“是。”
川剧锣鼓响起。
演员张生本能地从台侧迈步登场。
卢作孚:“有劳先生了。不过,眼前这出戏,张生却不必登场。”
何北衡看懂了卢作孚的意思,冲着那群黑衣:“你们,给我接着转!”
这群人转着第三圈。
卢作孚盯上的那个人走过台正中,将再次转向台后侧。卢作孚看出这群人中,只有此人,脚下本能地变成了张生的台步,卢作孚不动声色,认准川剧锣鼓间歇的节奏,突然一声断喝:“姜老城!”
此人本来已经侧背对着卢作孚,闻声一震,本能地应了一声,竟是前朝士卒应答长官的礼仪:“喳!”
包厢方向,戏台强光突然全照着此人射去。
此人抬起头来,果然是姜老城。
看押处。乍看与十多年前卢作孚曾被关过的合川监牢没啥一样,连铁窗外的夜空都似当年天象。这一切无意中将当年姜老城通过周三弟前往探监营救卢作孚时的情景重演。只是此时,位置颠倒,关在牢中的,是姜老城与周三弟,周三弟是这股土匪的副头领。前往探视的,是卢作孚。双方隔着木栅栏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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