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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那位工程师用枯枝,借着月光,写下一行算式。老板凑过来看清了,是:120000吨除以40天=
二人守在自己的那一堆器材旁,器材上写着“汉口船舶机器厂”。工程师写下这行算式的等号后,中规中矩地拉着计算尺,这对他本是一道很容易心算的题,他这样做,其实是在消磨时间。他们的脚下,是能见出堤岸上的水文标尺,标尺上带着退水痕迹。
老板说:“有啥好算的,到这宜昌荒滩上,一目了然,每天他至少运3000吨。”
工程师从计算尺上算出了答案,像填写图纸上数据似的,在等号后写下“3000吨/天”。
老板眼巴巴地望着远处的民生分公司小楼想:他舍命保下来、如今川江上能跑的,前些日子我们厂子搞江上行船调查——他手头顶多也就24条船了。
工程师用枯枝在前一行算式下面,写下另一行算式:3000除以24=
老板一抬手把“24”抹去:“别想好事了,你真以为他会把全部家当都投在这荒江荒滩上?”
会议室中,卢作孚在地图上宜昌、重庆间,上水下水各划一个红色箭头:“宜昌、重庆间上水至少需要4天,下水至少需要2天,单船跑一趟来回,要6天……”
沙地上,工程师像在为卢作孚做记录,写下第三行算式:4+2=
他照样去拉计算尺求解,答案用枯枝写下:4+2=6
老板索性加入工程师穷作乐的数学游戏,凑过去望着工程师的计算尺:“照这样一算,每天从宜昌顶多开出4条船。你再拉一拉,这堆满宜昌的一大摊,就算他肯赔上老本,把二十多条船全用上去,要运多少天?”
“到现在为止,宜昌以上长江,能集中的轮船到底有多少只?”会议室中,卢作孚问。
曲先生悄悄对举人说:“实在有限。而且,他总还得给民生公司留些余地吧?”
连举人也不再执拗,“能运多少算多少吧。”
与会者都感到形势严峻,一时无语,全望着卢作孚。
李果果与文静在一侧担任记录,李果果悄声问文静:“这要运多少天啊?”
江上冉冉升起的雾团,翻滚着涌向荒滩。天光更暗,工程师戴上眼镜,拉完计算尺,递到老板面前。老板也看不清,取过工程师的眼镜,一看,愣了,“要运这么多天啊?”
工程师不搭话,顾自用枯枝在沙上写下“365”。
老板望着这数字苦笑道:“你再算算,这等于……”
工程师在365后加了个等号:365=
老板看工程师似乎一时想不出答案,便连忙提醒:“拉呀,你那尺子!”
这一回,工程师拒绝再拉计算尺,只盯着远处雾中的小楼。
“怎么不拉了?”
工程师说:“此题无解。”
“我来做完你的应用数题吧。”老板拿过工程师手头的枯枝,在“365=”后一笔不苟地写下“壹年”。写罢,一叹,遥望小楼:“都说他十来岁出书,是个数学天才。”
工程师收了计算尺,揣回口袋道:“今夜,把毕达哥拉斯和牛顿请到这荒江荒滩上来,此题同样无解。”
“可是,他自己说的——明早8点,十二码头见,我向各位宣布人、货运输安排计划。”老板说。
“在他的位置上,这是他非说不可的话。我宁肯相信他身边那个大头小青年代他传的那句话——能运多少算多少。”工程师说。
“换了我是他,也只能做到这个份上。能开几条轮船,就开几条来吧。卢作孚昨天遣散我们这帮货主时说的那句话——能运多少算多少,我算是读懂了……”
“这句话是卢作孚身后那个光头小伙子充当传声筒说的,当时卢作孚声音嘶哑,说出一句话来。众人喧闹,我想听也听不清。可是,我怎么觉得,卢作孚说的,未必是这句话……”
“还能是什么话?”老板问。
工程师困惑地望一眼下游峡口方向天色,嘀咕一句:“管他说的哪句话,反正8点快到了!”
会议室里的人心存着同样的困惑。会议议题还是能开来多少船,能争取多少天,能运多少人和货。
文静悄声对李果果说:“日军拿下武汉后,肯定会加紧轰炸宜昌……”
李果果伸手去捂文静的嘴,“天啦,这种时候你可千万别说这个……”
文静推开李果果手道:“卢先生爱船,像爱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