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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总共十六名,除去请病假的两名,这就是年级的全体人员。男生八名,女生八名。其中五名是从东京疏散来的孩子。
我们是去野外实习,早上九点带着水筒和饭盒离开学校。说是野外实习,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学的。主要目的是进山采蘑菇和能吃的山菜之类。我们居住的一带是农村,粮食还不至于怎么困难,但食物绝对算不上充分。而强制性茭纳的份额又不敢马虎,除了少部分人,大家都处于慢性饥饿状态。
所以,也鼓励孩子们去哪里寻找食物。非常时期,学习无从谈起。那种“野外实习”是当时大家经常做的。学校四周自然条件好,适于“野外实习”的场所到处都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算是幸运的。城里人全都忍饥挨饿。当时来自台湾和大陆的补给已彻底切断,城市里缺粮缺燃料,情况相当严重。
——班上有五个从东京疏散来的儿童,本地孩子同他们相处得好么?
就我的班来说,总的情形我想还算顺利的。当然,毕竟一个是乡下一个是东京中心,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使用的话语不一样,身上的衣着也不一样。本地孩子大半是贫苦农民子女,东京来的则多是公司职员或官僚家庭的孩子。因此很难说孩子们能互相理解。
尤其刚开始的时候,两伙孩子之间总有一种别别扭扭的气氛。倒不是发生吵架或欺负谁那样的事,只是不晓得对方在想什么。所以本地孩子只跟本地孩子、东京孩子只跟东京孩子在一起。但两个来月一过,相互之间就混熟了。孩子们一旦一起玩得入迷,文化和环境的隔阂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请尽可能详细地说一下那天你领孩子们去的场所。
那是一座我们常去野游的一座山。山圆圆的,像扣着的木碗,我们一般叫它“木碗山”。山不怎么陡,谁爬都不费力,从学校往西走不远就到。爬到山顶,以孩子们的腿脚大约要两个小时。途中在树林里采蘑菇,简单吃个盒饭。较之在课堂上学习,孩子们更高兴这类“野外实习”。
高空出现的仿佛飞机的光闪,一下子使我们想起战争,但那只是一瞬之间。再说总的来看我们都欢天喜地,心里美滋滋的。天气好得万里无云,风也没有,山里一片寂静,能听到的只有鸟叫。在那里面行走起来,觉得战争什么的就好像发生在别处遥远的国家,跟我们两不相干。我们一起唱着歌走在山路上,不时学一声鸟叫。除去战争仍在继续这点,可以说是个十全十美的清晨。
——目睹类似飞机的东西之后,全体人员很快就进山了,对吧?
是的。进山距看见飞机不到五分钟,我想。中途我们离开登山路,进入山坡树林里踩出的小道。惟独这里坡比较陡。爬了十来分钟,来到一片林中开阔地。地方相当不小,像桌面一样平平整整。踏进森林之后,四下鸦雀无声,阳光遮没了,空气变得凉森森的,而单单这里是头顶也光朗朗的,小广场似的。我们班每次爬“木碗山”,差不多都到那里。因为那里——不知为什么——能让我们生出平和友爱的心情。
攀?欢晡 ?
到“广场”后,我们歇口气,放下东西,然后分成三至四人的小组,开始采蘑菇。我定下的纪律是:不得走去互相看不到身影的地方。我把大家集中起来,再三强调这条纪律。虽说地方熟悉,但毕竟深山密林之中,一旦在里头迷路,也是很麻烦的事。但到底是一伙孩子,采蘑菇采入迷了,不知不觉就会把纪律忘去脑后。所以我总是一边自己采蘑菇,一边用眼睛数点孩子们的脑袋。
孩子们开始倒在地上,大约是在以“广场”为中心采蘑菇之后的十分钟。
最初看到三个孩子一起倒地之时,我首先怀疑是吃了毒菇。这一带有许多很毒很毒的蘑菇,吃了足以致死。本地孩子虽然能够分辨,但还是会有似是而非的混进来。因此在拿回学校请专家鉴别之前,无论什么绝对不可入口——这点我固然一再叮嘱过,但孩子们未必全都听话。
我慌忙跑过去抱起倒地的孩子。孩子们的身体软成一团,活像被阳光晒软的橡胶。力气完全排空,像抱一个空壳似的。但呼吸十分均匀。用指头按在手腕,脉搏也基本正常。也不发烧。表情也平和,看不出痛苦的样子。不像是给蜂蛰了或被蛇咬了。单单是没有知觉。
最奇妙的是眼睛。那种瘫痪状态很接近昏睡的人,却不闭眼睛。眼睛极普通地睁着,像在注视什么,还不时眨一下。所以,并非睡了过去。况且眸子爱缓缓转动,简直就像从这一端到那一端浏览远方景物那样静静地左右移动。眸子有知觉存在,然而实际上那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