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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嗤笑道:“若天下吹吹南风,便可垂手而治,那做皇帝岂不是很容易?”
我忙道:“臣女失言。”
皇帝合上书道:“朕听陆贵妃说,你殿上应对,说的是礼乐之不能,刑法之当行,可见你喜好术法刑名之学,怎地今日又说黄老?”
此时南风醺然如醉,我澹然一笑:“回皇上,无论是礼乐,还是刑法,都是先人治国的理念。若用礼乐可教化百姓,又或刑法可约束百姓,便好比划好一条大道,车马无需引导便可畅通无阻,如此方可无为而治。无为而治是治国之化境,而非可凭借的手段。”
皇帝一怔,随即笑道:“小丫头很善辩,算你能自圆其说。那你再说说,秦为何覆亡?”
我略略思想,说道:“陆生所论,秦以极武苛刑,横征暴敛而亡,虽并无不对,只是如隔靴搔痒,听上去不够痛快。还是后世贾生的一句‘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臣女以为最切中要害。”
皇帝笑笑,将书递还给我,我忙双手接过。皇帝道:“朱女巡纵论天下,倒像个女甘罗(注4)。”
我愈加恭谨:“甘罗十二岁为策士,臣女不过空论而已。”
片刻的沉默后,皇帝道:“如今有一件事情,朕处理起来有些为难。说起来这事与朱女巡宫里人有关,因此朕倒想问问朱女巡有何良策?”
我忙道:“恐臣女无能,不能为皇上解忧,且是臣女宫中的事,臣女不敢擅言,有碍公断。”
皇帝笑道:“你随意一说,朕随意一听,不必放在心上。”说着站起来,拨了拨垂到他肩头的紫藤,望着池中的一对天鹅说道:“你宫里的乳母王氏,前些日子对陆贵妃无礼,致贵妃大病一场。朕本想严惩,但贵妃宽宏,不欲使皇后不快,朕便按下不提。谁知不知怎地,朝中竟然有人知道了此事,有一个言官还上了折子。虽说是**琐事,但陆贵妃的祖父是朕的恩师,如今此事朝闻巷议,朕也不能再装糊涂了。朱女巡想想,如何才能保住陆家的颜面,又不教皇后不快呢?”
我退后一步,躬身说道:“臣女愚钝,此事还请皇上圣裁。”
皇帝微微侧头道:“你只管说,说得不好朕只作没听过,绝不怪罪你。”
我无奈,只得说道:“皇上才刚说到甘罗。臣女请为皇上说一个甘罗的故事。”
皇帝转过身,饶有兴致的坐下:“请说。”
我一清嗓,朗朗道:“当时秦燕交好,欲合谋共伐赵国。于是文信侯吕不韦命张唐相燕,张唐却对文信侯道:‘臣曾为秦王伐赵,赵国怨恨臣,说:“得张唐者与百里之地。”去燕国为相必经赵国,臣不可以行。’文信侯不快,却也没有勉强他。
于是文信侯的策士、甘茂之孙、当时只有十二岁的甘罗劝说张唐道:‘卿之功孰与武安君?’
张唐道:‘武安君南挫强楚,北威燕、赵,战胜攻取,破城堕邑,不知其数,臣之功不如也。’
甘罗又道:‘应侯之用于秦也,孰与文信侯专?’
张唐道:‘应侯不如文信侯专。’
甘罗道:‘卿明知其不如文信侯专与?’
张唐道:‘知之。’
甘罗道:‘应侯欲攻赵,武安君难之,去咸阳七里而立死于杜邮。今文信侯自请卿相燕而不肯行,臣不知卿所死处矣。’
张唐恍然大悟,令装治行。”(注5)
皇帝沉思道:“这故事朕听过,但与眼前的事有何关联?”
我低头道:“皇上但少一甘罗耳。”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好!好!朕就让你去做这个甘罗,你去劝劝皇后,请她自行处置王氏。你可愿意?”
我摇头道:“请恕臣女不能奉旨。只因宫中人尽皆知,臣女与王嬷嬷有些龃龉。臣女若担了这个差事,只恐有人说臣女挟怨报复,有损皇后与殿下的清名。”
皇帝点头道:“难为你想得周到。也罢,朕再想想。”说罢站起身来道:“在园子里逛了这半日,也该回去了。摆驾!”
我连忙下拜恭送皇帝。皇帝走了一步,回头对我说道:“朱女巡学问好,人也谨慎,将皇子交予你,朕很放心。”只听靴声橐橐,皇帝带着内监宫女浩浩荡荡的去了。
注:
1,作者不才,随手一写。权全情节,不能深究。
2,西汉陆贾所著,向汉高祖论述存亡之徵的政治论文,凡著十二篇,号曰“新语”。
3,《南风》之诗,相传为尧舜所作,其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