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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这沈在宽也颇有文名,何妨审他一番。李卫有个女儿,名叫李明珠,娇生惯养,甚为淘气,听说衙中捉来了一个叛逆,是个少年书生,好奇心起,缠着父亲,也要去看。李卫斥道:“朝廷大事,你女孩儿家,理他作甚?”明珠道:“我未见过叛逆,只看一看嘛,有什么碍事?”李卫被她缠不过,只得说道:“守卫的都是男人,你一个女孩儿家,怎好去看审讯,不怕下人笑骂你督抚千金,不懂札法吗?”李明珠笑道:“这个容易。”进入内室,过了片刻,走出来时,已换了一身男子服装,昂首摆袖,行了几步,说道:“女儿扮做爹爹的书童,爹爹审讯之时,女儿不出声,谁知道我是乔装打扮。”李卫又好气,又好笑,被她缠不过,只好依她。
当晚李卫带女儿走进囚房,沈在宽经过一日将息,精神惭复。李卫见他虽在囚房之中,仍是神采奕奕,相貌不凡。不觉暗暗称赞。心想:这样人材,若肯归顺,入阁拜相也非难事。见女儿也在凝神看他,心中不觉一动。当下说道:“足下博读诗书,如今圣上爱才若渴,足下若知顺逆,辟邪说,归圣朝,怕不是个金马玉堂的学土?何苦抱一孔之见,作愚昧之行,招败家灭族之祸?”沈在宽道:“抚台是两榜出身,习知文事。请问抚台大人,前辈才人吴梅村先生如何?”吴梅村是明末才子,榜眼出身,后来投顺清朝,做到国子监祭酒。李卫见他说话就提起吴梅村,心中暗喜道:“有几分道理了!因道:“吴梅村一代才人,又明顺逆,知大势。我辈正当以他为范。”沈在宽笑道:“是么?”吟道:“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李卫面色一变,沈在宽道:“我想请教抚台,梅村这几句词是怎么个讲法?”
原来这首词是吴梅村的绝命词,吴梅村在病重之际,自悔失节,因而在临终前写了一首“贺新郎”词,词道:
“万美摧华发,叹龚生天年竟天,高名难没。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待洒向西风残月。剖却心肝今置地,问华陀解我肠千结。追往事,倍凄咽。
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艾炙眉头瓜喷鼻,今日须难决绝。早患苦重来千矗。脱履妻翠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人世事,几完缺?”
这首词自怨自艾,悲感万端,一种痛恨自己“失节”的心情,跃然纸上。李卫说吴梅村可为风范,沈在宽就偏偏提他这首自悔做了汉奸的绝命词,连刺带讽,李卫听了,尴尬之极,搭讪问道:“先生诗文名家,可有什么近作么?”沈在宽应声道:“有。我此次自知必死,昨日在囚车上曾口占两句:‘陆沈不必由洪水,谁为神州理旧疆?’尚未续成,抚台大人才高八斗,可愿为晚生一续么?”李卫一听,沈在宽居然暗里讽示,以大义相责,叫他为神州理旧疆,不敢再谈,拂袖退出。
退出囚房,李明珠悄悄说道:“爹爹,这人才情不错,说话厉害得很呀!”李卫面色铁青,不理女儿,自回书房写奏折去了。
过了三日,御林军的统领秦中越来请示,说是要押解犯人进京,请他加派好手相助,李卫道:“你来得好,亦府正要挑选新卫士,你们三位精通武功,请给我作评判。”秦中越自始应了。
抚台挑选卫士极为严格,先要有可靠的人深算,然后才是较量武功。到了那天,李卫在府衙里的演武厅前置酒高会,看入选的卫士演武,秦中越因要看守沈在宽,不能作陪,由甘天龙、董巨川和抚衙中的两位卫士总管,担任评判。这次挑选卫士,从十六人中选出三人,李卫叫上堂前一看,只见两个是雄纠纠的汉子,另一个却面黄肌瘦,中等身材,活像一个病夫。李卫皱了皱眉,问道:“这三人是谁保荐来的?”负责挑选的裨将回道:“一位是左藩司保荐的,跟随他多年的武官王奋:一位是世袭巴图鲁汉军旗人韩家的子弟,叫做韩振生,想出来图个功名。”李卫“唔”了一声,又道:“那个面黄肌瘦的又是什么人?谁保荐他的?他也覆选合格了吗?”裨将陪笑道:“大人爱忘事,记不起来了。这人是大人的手令保荐的。大人法眼,他的功夫还真不错呢!在十六个侯选的卫士中,恐怕要数他的功夫最好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李卫怔了一怔,想了一下,才记起有这么一回事。一个月前,自己为母亲祝寿,请了唱戏的、卖艺的,好几班人,有一班耍杂技的江湖艺人,演得很好,尤其是其中一个女子,踩绳,耍水碗,演马技,都极精彩。女儿看了,高兴得很,就叫那卖艺的女人到内衙来问,以后每隔几天,就请那卖艺的女人来陪她玩耍,演杂技给她解闷。自己虽然不喜欢女儿和江湖艺人来往,但想这也无伤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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