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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谶纬预言天降祥瑞是前者,万民拥戴上表劝进是后者。王者承天命所归,民心所向,代上天来治理万民,必须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以示革命更化。通俗一点说,就是表明他是老板,现在轮到他来制定规则。然而天意渺茫,人心幽微,如何把无形无质的天意人心化为可见可感的社会潮流,则纯属技术活儿,所以这个看起来冠冕堂皇的表白又有另一个更为实际的说法:国家机器说穿了也就是暴力机构,天意可凭谎言编织,民心依靠武力钳口,所谓的天意民心不过是既成事实之下的宣传工作罢了。对于武后而言,她的行为原不为儒家正统所容,唯有别辟蹊径从制度外做文章,正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特别在意细节上的完美,每一个环节都务求功夫到家。审视她称帝及退位的全过程会感觉特别有趣,几乎可以作为探究僭主政权成败因由的典型范例。
每一朝天子上台都会改年号,易官制,但像武后更改得那样频繁的却实在不多。人们常归之于这是女人的心血来潮和反复无常,客气了说也只能感叹皇太后的精力过剩,为什么不呢?生命那么长,总要找点事来做^_^ 然而武后的做法可能另有深意,她对于改易制度尊号的特殊迷恋,或者正源于她在制度名分上的先天缺陷。武后是男尊女卑封建礼教的挑战者么?的确是。但不可忽略的是她自己也是在这样的传统下长大的,不可能不受影响没有自省。挑战与妥协,斗争与放弃,对自己能力的自信和面对正统观念伦理准则的力不从心,同样存在于她的身上。片面地强调一点而忽视另一点都让我们难以理解这个神秘的女人。所以,她一面表现为对官僚群体的整体轻蔑,骨子里却又对狄仁杰、徐有功等正人君子十分敬重。她叫面首去主持修建明堂,后面还不伦不类建一座更堂皇的佛堂,简直是对儒学的存心羞辱,但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非汤武而薄周孔,遇到大臣有关这方面的进谏,必定是以安抚为主。她一面大杀李唐宗室,甚至取消李氏作为皇族的资格,却在她改唐为周坐稳天下之后,仍然宣称自己的政权来自于唐高祖和唐太宗。这种矛盾性贯穿了她的一生,使武周政权较易为人们所接受,因为武后并没有割断和旧政权的联系,却也埋下了争斗的种子,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越发尖锐,终于在无法调和的时候坍塌崩溃。
站在历史的高度看待武后,无论怎样辉煌的成功也免不了有一丝悲凉的色彩,看着她以一己之力挑战人们千百年来根深蒂固的伦理准则,如此信心十足全力以赴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对抗着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如同在追逐着永不停歇的风。我们知道这一切努力都将是徒劳,紫宸殿上的叱咤风云终会化为上阳宫里形影相吊的刻骨凄凉,然而走过的足迹不会消逝,历史终将铭刻她的名字,没有谁能够抹去。
武后现在一心想让“大周”成为新的图腾,想让人人都牢牢记住这个称号,作为大唐帝国的实际主宰,她自然有无数的办法可以做到这一点,而她选择的是最彻底的一种,让帝国每一个阶层的人都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周”的存在。永昌元年十一月,圣母神皇再享明堂,大赦天下,宣布废除实行千百年的夏历,改行周历,以十一月为岁首正月,所有月份都往前推二个月。于是,永昌元年的十一月一日,便成了载初元年的正月元旦,所有的岁时节令都得统统换过。这次改正朔改得也真够彻底了,就连普通人的生活,也跟着重新洗牌。
天下大乱发神经。通行千百年的历法,如今全被换过,引起的混乱可想而知,但因为是诏令,不能不服从。再没有道理的事情,也能通过政令强制实行,一旦服从成为习惯,一切就好办了。就算龙椅上突然换成一位女皇帝,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吧,反正比这更荒谬的事情都发生过。或者这正是太后的目的,她满意地验证着自己的权威,在一片混乱中颁布《改元载初赦文》,历述神尧高祖、太宗、高宗的圣德,并称自己是大唐帝国的合法继承人:“天平地成,淳风享千年之运;乐和礼备,宝柞隆三圣之基。”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道赦文,也没有人注意到作为中介的傀儡皇帝睿宗已经被悄悄移走了。当然更不会有人去仔细推敲赦文的合理性,比如高宗遗诏传位的中宗到哪里去了,睿宗又算什么,太后代子临朝什么时候变成了直接承继三圣,因为太后的第二道冲击波又来了:改字。
改字的诏令发布于半月后,要求取代旧字天下实行,据说由侄儿宗秦客起草,太后审定。头一批改了12字,之后又陆陆续续地更改了一些,凡17字,称为“武周十七文”,也有21字之说。字数虽然不多,但都是 “天”“地”“人”“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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