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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问题?”
这个领导拿好姿势,慢条斯理地说:“毛主席讲,三个世界的问题,在你们这里体现不到。不客气地讲,人家提出的意见是说,这个段子跟毛主席提出的论点唱反调。你们的作品老讲这样的话,什么‘援助坦赞’,这是大国沙文主义的表现。国不论大小,从来都是相互援助,你们总是援助人家。你们知道不知道中国加入联合国,坦桑尼亚是第一个投赞成票的?”
“那怎么办?”
“改!”
我们把这些意见,转达给二七机车车辆厂的工人,工人们不干了:“设备是我们出的,人是我们出的,多少人牺牲在那里,‘援助’两个字都不许说,我们不理解!”
可是,我们不能这样说,要往“三突出”方面修改。老实说,那时候一听到上面要“提意见”,心里就紧张。《友谊颂》是我们政委传达的意见。真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后来的《山鹰》、《海燕》都是中央文化组亲自传达意见。人家传达,我记录,手一直在哆嗦。
几经周折的《友谊颂》(2)
中央文化组的这个人是谁?
不认识。
过后,赶紧打听:“这位是谁呀?”
“拉胡琴的。”原来是样板戏剧团的,不懂相声,可以随意批评“相声”。不懂什么就批什么,没顾忌!这不会是当“领导”的学问之一吧。
修改是在广播局负责宣传的军代表亲自领导下进行的。他说,段子头一句就是问题。头一句是“好多年没跟大家见面了”。一说这句,观众就乐。而且长时间的热鼓掌。因为观众几年都没听相声,相声演员几年没跟大家见面了,观众知道侯宝林戴高帽了,不知道马季去哪儿了,现在终于见面了。说这么一句话,寒暄寒暄,这是我掌握观众心理才写出来的一句话。
当时的一些人认为“侯宝林、马季”这类人,张口就是这样的话,表现了他们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不满情绪。只好改成:
甲 相声演员应该经常深入生活,深入到工农兵群众当中去。
乙 对。
甲 您看我最近出了一趟门。
乙 您上哪儿啦?
甲 我出国了。
原来第一句话后,直接接“您上哪儿啦”,本来不是哏,大家听了都乐。可见,当时的民心开始对少数人操纵的“文化大革命”的反常行为已经怀疑和憎恶了。
还有一段:
甲 我爬到了高处,向非洲朋友一招手,哎呀,怎么这么热呀?
乙 嗯?不可能吧?那地方是海洋性气候,温度最高也就三四十度。
甲 三四十度可热。
乙 五六十度?
甲 热!
乙 ###十度?
甲 热!
乙 别热了,再热就开锅了!
甲 这比开锅热呢!
乙 怎么那么热呢?
甲 我靠着烟囱呢!
……
军代表又提意见:“万吨轮上有烟囱吗?”
傻了。
我和唐杰忠赶紧跑到天津,到远洋公司一问,人家说万吨轮上有烟囱,还很粗呢。我们赶紧回来汇报:“万吨轮上有烟囱。”
“一个光荣的援外战士跑到烟囱上干什么去了?”
我只好说实话:“不是为了找这个包袱吗?”
最后,把“为什么热”改成“非洲朋友对我们热情洋溢,我们是热血沸腾,所以热到一块儿!”这一改,观众不乐了,好不容易找的一个包袱没有了。还有“狗撵鸭子呱呱叫”,他们认为“狗”不文明,有骂人之嫌,让修改。改成什么呢?他们说“鸭子下水呱呱叫”、“鸭子打架呱呱叫”,没法子接受,干脆删掉了。折腾了很长时间,把所有的“援助”二字都去掉,还是没有通过。审查组“一锤定音”:怎么改都有原来的痕迹!
我和金宝感慨万分:咱俩的水平就卡在这儿了,没法提高。
本来,以为《友谊颂》就完了,没想到竟然又起死回生。这年的五一劳动节,北京市几十万人民大游园。颐和园、劳动人民文化宫、中山公园等都举办游园活动。新闻电影制片厂要拍花絮,拍成纪录片。这些新闻纪录片,要在全国电影院放映。新闻电影制片厂的人不了解其中的内幕,他们在中山公园拍摄时,指定要拍我们的《友谊颂》。那天,露天演出,气氛非常热烈。是观众长期没有听过相声了。下台后许多观众还跟我握手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