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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尔庆尼瞪起了眼睛:“就这仨瓜俩枣的你也跟我算计?额爷以前阔的时候没少赏你们脸吧?那时候你小子比我孙子还孝顺,额爷我哪次不是随手就赏你一锭纹银?怎么着?看我穷了,你就想当爷了?”
伙计的口气软下来:“额爷,随您怎么说,反正您今天不把茶资付了不能走。”
“没钱,你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能走?这好办啊,额爷还不走了,就在你们茶馆住下了,反正你们不能把额爷饿死吧?”
两人正在僵持,李默云摇摇晃晃地从对面走过来,掏出钱放在桌上:“伙计,这位爷的茶资我替他付了。”
额尔庆尼先是一愣,接着满脸堆笑:“哎哟,这位爷,多谢了您哪,您瞧这事儿闹的……”
李默云在额尔庆尼旁边坐下:“额爷,您别客气,您原先是什么人呀?一出门儿前呼后拥,在琉璃厂这条街上,随便进哪家铺子逛逛,那真是赏他们脸呢,可如今……是虎落平阳遭犬欺,我是实在看不下去啊!”李默云说这番话的语气和表情就跟他亲爹被人欺负了似的。
额尔庆尼心里这么一琢磨,马上就明白了:“这位爷,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您找我有事儿,明说吧,什么事儿?”
“嘿!额爷还真是痛快人,好,您痛快,我也不能掖着藏着,额爷,我是想跟您合伙做买卖。”李默云是刚刚才有的这个打算。
额尔庆尼一听就乐了:“真新鲜了,跟我合伙做买卖?您可找对人了,我一没做过,二没本钱……”
李默云摆摆手:“不用您出本钱,您这身份就是本钱,您往那儿一坐,甭说话,就那派,那表情,就是一吃过玩过见过的爷,不是真正的八旗子弟,别人装都装不出来。”
“哦,明白啦,您是想和我搭伙,干点儿空手套白狼的买卖?”
“要不说您见多识广呢,什么事儿都蒙不了您……”
“挣了钱怎么分账呢?”
“二一添做五,如何?”
额尔庆尼点点头:“听着还成。”
“那就一言为定?”
“慢着。”
李默云一愣:“怎么着?”
“你先给我拿十块钱来,算我预支,将来从账上扣。”额尔庆尼一本正经地说道。
李默云二话没说,掏出十块钱码在了额尔庆尼的面前。
从琉璃厂失踪有些年头的李默云,前些日子在上海倒腾假古董玩儿现了,他得罪的是上海黑帮老大黄金荣的手下,黑帮可不认“看走眼”这一说,你坑了咱哥们儿,对不住,那就卸你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为了躲避追杀,李默云只好悄悄溜回了北平。他不便抛头露面,正琢磨着找个帮手替他跑外,没想到就在茶馆里碰到了额尔庆尼。真是天赐良机啊!打着灯笼都没处去找,却得来全不费工夫,还有比额爷更合适的吗?从茶馆里出来,李默云喜滋滋地就把额尔庆尼带到了他在京西八里庄的老巢。
这是个制假作坊,院子里到处堆放着坛坛罐罐和各式工具,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屋子里是破破烂烂,没什么像样的摆设,比额尔庆尼自个儿的家也强不到哪儿去,额尔庆尼不禁大失所望。
李默云兴致勃勃,他跟上了发条似的,回到家就忙来忙去一直没消停,一会儿摆弄摆再这个梅瓶,一会儿又往那只开裂的青铜鼎上撒些粉状的东西,也不知啥玩意。额尔庆尼坐在一旁,手里捧着个小泥壶,时不时地来上一口。李默云又从屋里拿出一个卷轴挂在院墙上,额尔庆尼定睛一看,竟然是伪造元朝大画家倪瓒的《溪山雨意图》,额尔庆尼记起,早先他在贝子爷家见过原作,还别说,仿得还不错,就是显得太新了,不像搁了几百年的旧画。
地上有一口装满凉茶的大锅,李默云忙不迭地点起火来,额尔庆尼迷惑不解:“我说李爷,你这是干吗呢?怎么把好好的凉茶又给煮开了?”
李默云往锅底下塞了几根柴火:“额爷,这您就外行了,我这是给画儿做旧呢,瞧见没有?我在画儿底下煮凉茶,用蒸发的热气把画儿熏黄,让宣纸和颜料松脆变质,加速陈化。”李默云打算和额尔庆尼长期合作,所以也就不瞒着他了。
茶水在大锅里咕嘟了一阵子,额尔庆尼站起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频频点头:“嗯,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了,不过,倪瓒活在元末明初,他的作品传世怎么着也有个五百来年了,光靠把画儿做旧怕是不够吧?”
“还有招儿呢,有些棒槌①看到书画被虫蚀食的痕迹就以为是真品无疑,其实,这也是我们这行的雕虫小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