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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大人府上告诉他,我在鸿兴楼请他吃饭。”
“还额大人府?那宅子卖啦,眼下额大人住在南横街儿的一大杂院里。”
庄虎臣吃了一惊:“哟,这可真没想到。”
几天以后,接到庄虎臣的口信儿,额尔庆尼早早地就到鸿兴楼的门口等上了,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旧长衫,佝偻着腰,目光呆滞,胳肢窝里还夹着一个卷轴。庄虎臣从远处走过来,额尔庆尼迎上去:“庄掌柜的,您可来了。”
庄虎臣一怔,竟没有立刻认出额尔庆尼来:“呦,额大人,您怎么成这样儿了?”
额尔庆尼长叹一声:“唉!”
“走,咱们边吃边聊。”
二人进了鸿兴楼,在一个角落里坐定,堂倌走过来:“二位先生,您来点儿什么?”
庄虎臣不假思索:“泥裹灶膛子鸡、清炒鳝丝儿,这得加香菜末儿,再来一个炒三香菜。”庄虎臣问额尔庆尼:“您还添点儿什么?”
额尔庆尼摇头:“不添了,这就够了。”
堂倌又给唱了一遍庄虎臣点的菜,转身离去。额尔庆尼的眼圈儿红了:“庄掌柜的,就是您没忘了我,现如今,我是叫天天不语,叫地地不应,树倒猢狲散哪!”
“您这是怎么啦?”
“想不到哇,大清国,说完就完啦!”
庄虎臣试探着问:“大清国完了,您也不至于这样儿吧?”
“我被七姨太骗啦。”
“您一直待她不错啊,她怎么把您骗了?”
额尔庆尼又是长叹一声:“唉!大清国一完,这就没了进项儿了……”话说到一半,堂倌端上菜来,额尔庆尼抑制不住美食的诱惑:“庄掌柜的,我就不客气了啊。”
话音未落,一筷子清炒鳝鱼丝已经塞进嘴里,他尽情地咀嚼着,还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您怎么就让人骗了?”庄虎臣还等着听下文呢。
额尔庆尼紧着吃了几口,这才腾出嘴来:“家里没了进项儿,就只有卖东西了。”
“您府上那些东西,可是够卖上一阵子的。”这点庄虎臣心里有数。
“要不是七姨太使了坏,我哪儿能够到这份儿上啊?东西卖来卖去,我那大宅子的房契就让她弄到手了,她勾着我原来的那个贴身侍从三郎,愣是偷偷摸摸地把宅子卖啦。”
“不是您自个儿卖的呀?”庄虎臣满脸惊讶。
额尔庆尼的眼睛没有离开桌子上的菜:“要知道是这样儿,还不如我自个儿卖了呢。”
“那么大的一个宅子,卖了没分您点儿钱?”
“卖的时候,我连影儿也不知道哇!卖完了,拿着银票,还带着不少值钱的东西,俩人就跑啦!”额尔庆尼的眼圈儿又红了。
“呦,这可真是的。”庄虎臣是万万没想到。
“庄掌柜的,我不是告诉您了吗,树倒猢狲散哪!除了这俩不是东西的,家里家外的人,也是偷的偷、拿的拿,眼瞧着值钱的东西就越来越少了。”额尔庆尼的眼泪流了下来。
庄虎臣劝慰着:“您可别价,留得青山在,还怕没柴烧?”
“我这是青山不在啦,还柴火呢?哼,想都甭想!”说着,额尔庆尼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卷轴,给庄虎臣展开,“庄掌柜的,这可是件好东西,要是您喜欢我就让给您了,怎么样?”
庄虎臣仔细看着卷轴:“沈周的《岁暮高山图》,画儿是好画儿,不过……”庄虎臣欲言又止。
“您说,不碍事的。”
庄虎臣有些歉意:“我那铺子不收名人字画儿,没这项业务。”
额尔庆尼失望了,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庄掌柜的,跟您实说了吧,眼下,除了您还瞧得起我,还能跟从前似的请我在鸿兴楼吃饭,别的亲朋故旧,都远远儿地躲着了。”额尔庆尼的眼泪又流下来。
“您可别价。”
“唉!这画儿要是您收不了,我给谁去呀?我这俩眼儿一抹黑,让人骗怕啦!”额尔庆尼把画卷起来,“回头儿又是一文不值二文的,白扔啦!”
看着额尔庆尼可怜兮兮的样子,庄虎臣心中不落忍:“额大人,我不是也没说死嘛,您要是信得过,就先把画儿给我,我拿回去琢磨琢磨。”
额尔庆尼赶紧递过来:“信得过,信得过。”画有了着落,额尔庆尼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吃上了:“鸿兴楼的泥裹灶膛子鸡,您还甭说,味儿就是地道儿,在北京可是独一份儿啊……”
额尔庆尼的画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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