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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得有大半个时辰,李辅国站起,由袖中取出黄绫诏书,说道:“圣上崩逝,遗诏在此,着太子柩前即位!”说毕,将遗诏递与苗晋卿,依次传给众大臣过目。一众大臣本就认定该当李豫继承帝位,加之遗诏玺印齐全,均匆匆瞥过,点头认可。
李辅国见众臣皆认可,遂率先行至李豫跟前,伏地三跪九叩,长声唱喏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崔光远亦趋前数步,随之唱喏。
便如山倾水泻般,一时殿内外诸人都同时下跪:“吾皇万岁万万岁!”
沈珍珠离李豫最近,正欲跪倒,李豫却左手一揽,将她身躯抬起,低声道:“你勿需如此。”面上仍满载悲戚之色,抬手示意,朗声道:“众卿平身。”
便有礼部尚书上前禀道:“先皇国丧之仪和陛下登极大典之事,请陛下示下。”
李豫负手道:“父皇驾崩,朕心哀恸,先皇即位灵武;亲挈神器,为国为民,忧思劳顿,朕之楷模,天下为先也,国丧之仪从厚从重,由礼部全力操办,不得有失!登极一事,亦由礼部择日,从简便宜即可。”
因国丧兹事体大,待李豫言毕,除李辅国、程元振外,众大臣皆纷纷退下,礼部尚书出殿筹备入殓诸事,十余位内飞使清扫殿中尸首,紫宸内殿顿时静了。
皇帝驾崩,新君尚未行登极之仪,程元振身为内射生使与内飞龙正使,职责重大,他快步上前朝沈珍珠拱手,只说了句“罪臣幸未辜负陛下与娘娘”,李豫朝他微笑颔首,他再一拱手,匆匆出殿。
李豫方淡然对李辅国道:“你好大胆!”
李辅国早预料李豫有此怒斥,赔笑道:“事急从权,此乃太上皇与皇后商议的事,老奴知情时,已来不及告知陛下。再说,沈妃娘娘现时不是安然无恙么?老奴心中有数,绝不会让娘娘有事的!”
李豫鼻间“哼”了声,语调平平,无喜无怒,“若娘娘有事,凭你一百条命也抵不过去。好罢,你翼助朕铲除皇后,居功极高,朕自会论功行赏,你先下去罢。”
李辅国喜形于色,李豫心中颇为厌烦,但丝毫不形诸于色,正挥手让李辅国退下,却听得侧旁有女子幽幽问道:“陛下,你又该如何赏赐妾呢?”
凤笙去去无边已
李豫侧身,张涵若虽面有污痕,衣裙破损,然天姿绝色丝毫未被遮敛,只是眸中失却了往常的飞扬傲气,迷惘且略带忧郁,孤零零立于一侧,显得孑然孤清。
方才张涵若被解开绳索后,见李豫对沈珍珠如此深情,视她如无物,自惭形秽,退避于殿中一角,脑中昏茫茫如塞,痴痴傻傻的听殿中各人言语,随众人跪拜行礼。众臣皆退,惟她仍立在旁侧,一时无人注意到她。
李豫颇觉愧疚,说道:“涵若,朕必会十倍补偿于你。”
“十倍补偿?”张涵若猛的下巴一扬,昂首对视李豫,眸子如月夜冷星;犀利刺人;与生俱来的狂傲重新回复到她的身上,道:“陛下是要怎样补偿我?陛下现时富有四海,是否要将半壁江山割与妾身?或者,立妾身为后,掌管六宫凤印?”
李豫微皱起眉头,张涵若已“哈哈”大笑,指向李豫道:“都不能是么,都不能?!”
李辅国在旁喝斥:“大胆,怎能这样跟圣上说话!”
张涵若继续笑,凄凉之意徐徐上涌,眸中噙泪,她强忍着,不让掉落下一滴眼泪,“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利用沈姐姐的吧?你能补偿我什么?你已经让我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待吐出这四个字,张涵若自己的脸色倒是先微微变了,她惊诧:自己怎会冒出这四个字?
脑际雷鸣电闪。
她真是已经一无所有!
这样的事实,这般的现实,她悚然心惊,只觉浩瀚无边的黑暗、无止境的空虚,如潮水般不可遏止,翻涌上心间。
不会,不会!
她抱住自己的头,一遍遍在心头呐喊:绝不会,我是张涵若,论才论貌,世间哪位女子能与我比肩?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涵若。”她听到沈珍珠唤她,沈珍珠的眸中充满着怜悯。
不,她不需要怜悯!面前的案几,雕龙刻凤的梁柱,李豫惊讶而复杂的面容,沈珍珠满是关怀的容颜,瞬时变得怪异扭曲,天旋地转,全失常态!
她的世界坍塌了?
惟有殿门处阳光明硕,那大概是她最后的逃生之路!
“啊——”张涵若惨叫着长呼一声,推开面前的沈珍珠,双手合抱着头,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