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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到山脚,天色又是薄暮。我们被驻扎在道边的朝廷军拦住,说城里面正清查残余的乱匪,不让通过。就连张缇说他有七十高龄的老母在城中,也没放他过去。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一队一队地兵勇出入城门,夜深了,城里泛红,似乎已经熄灭的火又复燃起来,闹得乱糟糟地,偶尔能听见尖叫喊喝。
又过了一天,我们始终没见到除官兵以外的人从这个门出来。
周裴和常王究竟怎样了,常王府地人,都被捉起来了么?我忐忑着,不断催促守军让我们过去。
“不用催了,常王府已经没了。”张缇突然道。
“啊?”
“你看那边四人抬的玉案。”他指给我看,一队人马正搬运着东西,离开城门,“那是我挑选的原石,送去给玉匠制出来的,一眼就能认出。”
终于,他的低落也传染了我,我们蹲在马车上等关卡放行,又是白白浪费的一天。
再往后,朝廷军陆续撤走,专门派来打扫战场的苦役队开始清理城内的尸体和废弃兵器、军旗等。此时有难民不顾守备,溜进去抢东西。被抓住也是就地处死。
我们一直不敢动,原本说准备的干粮过多,现在看,是贝善人有先见之明。
等被允许进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对常王府地情况不报任何希望。
果然,占地颇广的常王府里里外外被砸了个稀烂、抢了个精光,没看到一个活人的影子。跟我们一道进去的民众,有常王府的家仆,这回带了香烛纸钱来烧,边烧边哭。
我与他一起烧,问:“大伯,你是什么时候离开州府地啊?”
“匪子(乱军)到府城之前,王爷就把我们的卖身契烧了,叫我们各自逃命去!”对方回答。
“那王爷自己没逃?”
“没啊!咱们不都劝王爷逃命要紧么,他偏说已经做过一次亡国之君,不想再对不起列祖列宗……劝不过他呀!”老人家大哭,“宗人府就留了几十号人,这咋跟人家几千人打啊?”
“长州城外不是一直有驻军吗?”
为使藩王无法造反,州府的管理机构也是全力分散的,常王府负责行政事务,府衙负责司法,而城外有提调使营地,是长州军备命脉所在。
“没了,朝廷一早调走说是去打匪子了!要不,城里人也不至于只能逃散啊!”
第一百零八节 遗诏(的残骸)
“幸好无疏的父亲已经卸任归田,否则也难逃大难吧。”张缇说。
趵斩的父亲是长州判官,在趵斩中状元以后,人家就告老辞官,到京城享福去了。
想到遗诏的事情,我往藏书楼的方向走,发现城内被烧毁的正是那里,再回头来看常王的书房,也被烧了个干净。
“乱民逃离之前放一把火是很正常,”张缇纳闷道,“可是为什么只烧藏书的地方呢?”
我附和道:“是啊,会不会是官兵烧的呢?”
“你说常王自己?”
“我是指朝廷派来的军队。”我回答。
张缇摇摇头:“秦小弟说笑了,他们烧来做什么?”
“是啊,烧来做什么呢?”
幸好周裴并没把姬山翁的藏书搬迁到常王府,否则那么多珍贵的古书,就都被付之一炬了。
我对张缇道:“张大哥,我还要去昙县一趟。”
准确说我是要去姬山,不知乱军逃向何方,贸然南下确实很危险。但是我必须要去。
张缇并不知道我此行的真正目的,也许是考虑到我担心谭解元吧,他点头答应::“先等几个时辰好吗?我想询问一下乡亲们,这一个月的战况究竟是怎样的。”
“也好。”
不管是调查州府,还是去姬山,都是事发之后求证而已,我一向不喜欢用最恶意的理由解释别人的动作,但这回……就看姬山那边的情况是如何了。
到姬山翁的小院前面一看,果然,整间院落都被焚烧殆尽。
我们再嘘姬山翁的陵墓,见坟土也被人新翻弄过。
“这是……有人来盗墓?”张缇诧异。…
“是啊。家师的墓里,还是有几份珍宝器物的,拿去可以卖几个钱。”我随口道。
张缇没吭声。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来就是为了看看而已,他可能已经猜到,我在常王府或者姬山翁地小院里藏了什么东西。但他不可能猜到是遗诏这种惊天动地的玩意。
实际上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