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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是喜欢我的,你这么说给我听。”
“咱们成亲吧,我要娶你,云卿……”
云卿,云卿,云卿……
云卿忽然记起两人的第一次相见,彼时春光融融碧空湛湛,十一岁的裴子曜在梨花树下对七岁的云卿说:“我叫裴子曜,《诗经?桧风》里说,‘日出有曜’,就是我的名字。你是云卿?云是哪个云,卿是哪个卿?”云卿初次见他有点儿发怯,看他半晌,仍是蹲下身子抚开满地梨花,用手指一横一竖认真写了自己的名字,“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她稚声念着,尔后羞涩地笑:“这是我的名字,我叫云卿。”
那么久远的事,云卿以为自己早就忘记,未曾想这一刻想起裴子曜,心底突然就出现大片空明澄澈的天,原以为蓝天之下应是“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葩堆雪”,闭上眼,却是“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大片苍茫若祭。
有温热滑到下巴,云卿脚步未停,蒹葭却倒抽一口凉气,低低唤了一声“小姐”,赶忙用帕子为她擦拭,染得雪白的帕子殷红点点——她把嘴唇咬破了。
紧接着却有更多的冰凉砸在脸上,云卿闭上眼,像回到初到物华城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身上没有半分力气,却知道只能前进,必须前进。雨越下越大,蒹葭在一旁说什么她全然听不见,只记得十里沁河长堤,狂风将古柳细枝变成抽人的鞭子,肆意凌乱,全然失了往日温润谦和的风度。古柳树下蓼花寂寂,夏雨冰凉,红衰翠减,一败涂地。
回到岚园,才刚过戌时三刻。
裴子曜就站在岚园大门旁的石墙下,眉目低垂,神色难辨,分明是在等她。他的梨花白柔光软缎长衫被雨打湿,墨色的湿发贴着玉白的脖颈,有雨水滴答淌下,落到胸前黛青色的丝绣回纹衣襟上。大雨湮没脚步声,他仍是知道她来,缓缓抬头看向她。
那一眼像被雨水打湿,带着难以亲近的潮湿和氤氲,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雾霭,朦胧又迷离,再无法轻易窥见内心。裴子曜先行开口,淡粉唇瓣轻启,云卿却未曾听到声音,不知是她没能听见,还是他根本没说。
007 雨乱
蒹葭伸手为云卿挡雨,拼了命想拉她进园子:“小姐,咱们先进去好不好?有什么话您和裴少爷进去慢慢说,说开就好了,雨实在太大了,您先随蒹葭进去好不好?”
说开就好了么?
“你先进去。”
暮色四合,雨珠子敲打不停,在天地四角织起密匝匝的网,折了芍药,乱了芭蕉,芸芸众生全都在劫难逃。两步之遥,云卿缓缓伸出手,华贵的如意团花翡翠佩安然躺在手心,她听见自己声音平稳无波:“岚园有岚园的规矩,裴家人是不得入岚园的。你走吧。”
裴子曜不接,偏头打量翡翠许久,像根本不认得那东西。
良久,在云卿无限的沉默当中,裴子曜终于开口,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重如千钧,他的神色每一分都自相矛盾:“我有话跟你说……”
“那么请说。”
大约是没料到云卿如此冷淡又利落,裴子曜愣了一下才接着道:“给二叔……我是说,给你师傅写封信吧,请他回来一趟,提亲总要长辈在。云卿,我希望你能嫁给我。”
大雨瓢泼,两人形容狼狈,谁能想到谈论的竟是这样温馨的事。云卿微微冷笑,不紧不慢道:“我嫁归我嫁,只是你,你是娶还是纳?”
裴子曜身子一抖,面色瞬息万变,最后变成惨白,他十分艰难地开口:“我尽力、尽了全力地、求族中长辈们,但是……”
云卿等的那句“但是”,是裴子曜无限颓败的一声:“我是、裴家的、嫡长子……”
即便云卿一路都在努力让自己留一分理智听裴子曜亲口解释,这一刻也终于没了意义。
已经无需多说,裴子曜却更加耐心也更加吃力地解释:“名分上,是委屈你了,但你有我,我保证你在裴家不会受一丁点儿委屈,我跟你保证,我……”
“抱歉裴少爷,我不愿做你的妾。”
裴子曜僵硬顿住,半晌,目光微寒:“你说什么?”
“裴少爷方才说,希望我能嫁给你,抱歉,我云卿人小势微配不上裴家门楣,这厢便不识好歹地拒绝了,还请裴少爷收了您的翡翠佩早点回家,天色已晚,云卿先行告辞。”
她说完将如意团花翡翠佩强行塞到裴子曜手中,不顾裴子曜突然铁青了脸,转身便要离开。一步一步,地上泥泞,头顶阴霾,周遭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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