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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罢了。
端木夫人却仍在颤抖,这种不屑尤其令她不堪忍受。她头一回意识到自己的不称职和一文不值。她打着哆嗦,突然想发火。但她忍住了,她明白,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她一生都在毁灭。她在毁灭,摧毁最有价值的东西。她曾令无数轻狂少年、世家公子、名门后裔竞相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为她疯狂、为她消沉、为她大动干戈,甚至为她自戕。而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应该为他们的悲剧负责,她觉得他们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坦然接受。她的心是铁铸的,冰造的,她一生毁灭的人早已不计其数,其中包括她的亲哥哥,可她从来不感到怜惜和愧疚,夜间睡觉时也从不曾被恶梦惊醒。
现在她又把自己的儿子一步步逼上绝路,面对缠绵病榻的儿子,她生平第一次感到愧疚、恐惧和自责。她希望自己还能挽回,因为她发现自己在世上的亲人是越来越少了。
她忽然打了个哆嗦,仿佛有一阵来自地狱的阴风吹进了她的内心,她突然强烈地渴望留住些什么,真的很想。一个人活在世上,如果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活得一定很孤寂,很可悲;倘若所有的亲人都因她而死,那就更加痛苦。她忽然想起被自己毁掉的兄长,心里充满了苦楚。
她在别人面前总是那么不可一世,无情无义,只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儿子可以折磨。但现在她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在一点点把血咳尽,把生命耗尽,她感觉自己几乎要发疯了,她猛地冲出门去,厉声道:“大夫,大夫,哪里有好大夫!”她疯狂的声音在院子上空回荡,令每个听见她叫喊的人不寒而栗。
杜鸣鹤走进后院,雪拂兰孤零零坐在桌旁,虔诚地望着一株遍体金黄、笼罩着阳光的银杏,眼珠痴迷地转动,整个人完全被吸引了。他怔怔地看着她,不忍打搅她,屏息而立,一晌无语。她忽然回过神来,看见他,暗淡的眸子顿时神采奕奕。有时他就像一座灯光微弱的灯塔,闪烁在她的天空,让她觉得安定。她痴痴地凝视着他深思、严肃的脸,探询着他额头和双颊上每一条刻画着命运痕迹的皱纹。
杜鸣鹤惊觉失态,咳嗽了一声,道:“雪姑娘,你好些了么?”
雪拂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透露丝毫内心消息的眼睛,想起那天夜里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不禁黯然神伤,喃喃道:“我好不好和你有什么相干?我不好,我死,用不着你操心。”
杜鸣鹤皱眉道:“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个大夫,救死扶伤是我的本分。”雪拂兰似乎没有听见,道:“你救了我弟弟,我娘要答谢你,苦于脱不开身,只好由我代为致意,请勿见怪。”杜鸣鹤道:“夫人太客气了,本不须如此。”雪拂兰唇上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轻轻道:“请坐,杜先生。”
默默喝了几杯,杜鸣鹤见她低着头不说话,犹豫了一下,问道:“你现在觉得身子怎么样,还难受么?”雪拂兰漫不经心道:“也就那样。”杜鸣鹤道:“我给你把把脉吧。”
雪拂兰淡淡道:“这又何必?”懒洋洋地伸出右手,心不在焉地看着别处,过了一会,目光移到他脸上,呆呆出神。杜鸣鹤微笑道:“好多了,这下我就放心了,以后要多加小心,好好照顾自己。”雪拂兰喃喃道:“那有什么好?”
杜鸣鹤尴尬地笑了笑,搭讪道:“你的腿伤好了么?”雪拂兰莫名其妙道:“什么腿伤?我什么时候受过伤?”杜鸣鹤一震,旋即想到她肯定记恨那天的事,故而避而不谈,当下笑笑,也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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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巧这时木苍来请杜鸣鹤,说是澹台慕容请他看病。杜鸣鹤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向雪拂兰告辞。雪拂兰站起身来,轻轻道:“先生慢走。”杜鸣鹤心里涌起辛酸之意,道:“姑娘止步,我自去即可。”
雪拂兰欠了欠身,道:“恕不远送……”杜鸣鹤看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心烦意乱,思虑万千,良久,缓缓道:“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请知会一声,我一定尽力。”雪拂兰微笑道:“多谢先生好意。”不知为什么,她的笑容让杜鸣鹤感到莫可名状的痛楚,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笑了笑,转身离去。
亭台花木像被风刮走一样飞掠而过,越来越远,回头一看,寄畅园那片恢宏而庄重、冷静而严峻的庭院已隐没在深蓝的夜色中,遥不可及了。雪拂兰一路飞奔,终于找到了那座掩映在槐树林里的长亭。夜里空气湿润而冰冷,明亮的月色照着青幽幽的松林。四周的一切都这么陌生,显得非常冷漠,充满恶意。她按住心口,狂奔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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