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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龙怒,凡人岂能承受?
少弼向堂外候命的子弟使了个眼色,满眼敬畏的年轻子弟战栗上前。
“去通知阁内所有人,婚事暂不举行,所有来贺者亦不得离去——尽快查清刚才暗中偷袭的都有哪些门派,一个不留,斩草除根。”
正要退去的子弟刚转过身便被人拦下,浅色长衫配着洞箫在腰间撞击轻响跨入堂内。
“婚事不可再拖,这件事,也不能告诉紫袖堂主。”
越乱越多事。姑苏相公苦笑,目光望向门口的文雅男子:“华玉堂主,如果能顺利进行的话当然最好,可依着阁主现在的状态……只怕对他们二人均无好处。”
苍白骨节紧紧攥着白竹洞箫,要如何处理眼前状况,华玉心里也是毫无头绪。
这是紫袖最后的心愿,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继续拖下去谁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熬到明天,甚至,能不能过了今晚都难说。
五脏尽损,早该辞世的女子全靠着意念强撑至今,她要的只是能站在那人身边片刻、作为他的妻子哪怕一瞬,可天总不遂人愿,还有半日便可一尝夙愿,偏偏这时横生枝节。
“韦墨焰,答应过的事就去做到,你还想负她多少次?!”
一向平和疏远的紫微堂副堂主忽地厉喝,堂中几人一震,烦乱陡生。
没有红弦的日子破月阁宁静无波,人还未出现,不过是有人提到了生死未卜的她或许还活着,阁主便这般激动。眼看,准备好的第三场婚事又要破灭。
倒不如,她永远消失。
“倾鸾呢,还没准备好?天快黑了。”坐在椅中眼神涣散的男子忽地开口。
今天是他和倾鸾大喜的日子,前晚她还做了汤,虽难以入口,可他还是喝了个干干净净。此刻她正在房内梳妆打扮吧?穿惯了那身代表杀戮的红色长裙,终于可以看她穿上大红婚服,为她特地赶做的、绣着鸾凤纹案的华贵婚服。
“阁主?”觉察到语意不对,邵晋侯小心翼翼皱眉躬身,“今日……是您与紫袖堂主大喜之日。”
不是的,他要娶的不是紫袖,是倾鸾,夏倾鸾。
颓然气息猛地一变,墨衡剑闪着寒芒胡乱挥过,幸好旁侧少丞眼疾手快将邵晋侯拉到一边,否则,只怕又是一场飞来横祸。
如此混乱怎能继续婚事?一时间众人都没了主意。
终于止住了漫无边际的回想,韦墨焰低头,手中握着的是本该悬于房中、早已折断的家传之剑,而今那雪亮剑身无半点划痕,平若明镜。是了,那人说,是倾鸾求他重新铸的剑身,用最为传奇的材料,异梦石。
抬起眼眉,深邃双目恢复了冰冷与淡漠,玄色身影凛冽之气尽收,不过片刻,凌傲天下的武林盟主、人中之龙再临。
“姑苏,那人是谁?”低沉嗓音还带着沙哑,正是阁前他苍狂失笑的痕迹。
风姿妖娆的男子稍作沉吟,眼前挟风带雪的冷酷气息令他十分满意:“火神教教主,明砂。”
“火神教……”
遥远南疆的主宰,神秘而诡异的邪教。
“把你所知全部说出,若有半点保留——姑苏相公,从此不会再出现于武林。”
无声笑意蔓延唇角,明明是被人以性命相威胁,掌握天下之秘的组织此代传人却觉得兴奋异常。最传奇的历史,无人可以超越的历史,他终于可以亲眼见证,万世绝代。
是谁为一抹淡漠身影翻天覆地,血染江山,掀起江湖飘摇人间血雨,点就一场旷世的真龙相斗,神魔再现,修罗鬼哭,逆天改命。
而他,将会亲眼、亲笔记录所有。
屏退所有人,议事堂内只留下一身玄裳一身浮夸绮罗,紧闭门外,数人各怀心事,凝眉等候。
冷酷如他,手握生死,杀人如麻,于滚滚红尘中踏遍乾坤,背后怨灵恶泣却伤不得人中之龙半分;淡漠如她,洁净之莲,戾气之鬼,仿若冥河忘川边怒放的彼岸花,容不得任何人接近碰触。
这样的两个人看似无情无畏,追根究底,也不过是活于人世间不得不被上天玩弄的可悲棋子,跌跌撞撞在黑暗中行走、相遇,而后彼此并肩相守以为那便是永远。
然而,人之力,如何能胜过天道宿命?
与天相抗,不若怜取眼前人。
悠扬呜咽的箫声在纷纷雨幕中传出很远,修长疏离的身影依着扶栏,一曲断肠,肠断一曲。
“这笛声真好听。”遥远而冰冷的屋檐下,少女忍不住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