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第1/4 页)
“唉……,家豪……”
“小宇呢?还是那么迷象棋?”
“在奶奶家。是啊,现在家里已经没人下得过他了,缠着我们给他请老师,若是你在就好了。”小宇是我的外甥,我从没见过,但每次我都会用他来安抚姐姐的情绪,屡试不爽。
“姐,我那只音乐盒子还在吗?”
“在的,在的,我收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可不可以请你把它寄给我。”
“当然,告诉我地址。……唔,记下了,我用特快寄给你。家豪,你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没有,真的,姐,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
“怎么会不担心!唉,算了,我也帮不了你什么,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凡事当心。需要什么就告诉我。”
“会得,姐,我挂了。祝你们新年好。”
在姐姐的叹息里我中断了一年一次的联络。
我被父亲逐走时,姐姐还在医学院念书,一直以来我以为与父亲一样她也以我为耻,直到我在看守所见到已有身孕的她与素未谋面的姐夫骆世诚。
出事被抓那会儿姐夫正在香港出差,当地小报副刊载满了富商年丰与同性恋情人的“秘闻”,以及这个情人因经济问题被捕的“内幕”。姐姐泪流满面,她怎样都无法相信自幼活泼聪明人见人爱的弟弟竟落得如此下场。
当时的我仍然满心满脑都是年丰,华采苹律师的那番话让我心慌意乱更让我醒觉处境复杂,仅存的一点点自尊和不想家人受到牵连的心理让我在她面前维持了平静。谈话里我知道了姐姐已在家乡附近的大城市做了大夫,而姐夫走的是仕途,在市政府工作,于是我告知他们我确实是同性恋并且暗示说自己已陷入黑道纠葛,希望他们不要再与我保持联络。其实无论那些传言是否属实,有我这样的妻弟于骆世诚的前程都没有半分好处,他完全可以不将那些小道新闻告诉姐姐,但看来他很爱姐姐而且颇有担当,终是想办法让姐姐同我见了面。
我的话让姐姐的失望与伤心溢于言表,原来这些年她一心一意认为我是无辜的,是学校、爸爸还有政府冤枉了我,面对她的痛惜我竟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确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倒是姐夫对我的用意有些察觉,他嘱我若是真被判罪便安心接受改造,他会尽力照顾老人妻小,我提出过一阵会给他们寄点东西,收到后无需回信只请他们代为保管,姐夫也答允了,并留下电话地址。
姐姐的恋恋亲情,姐夫的宽容大度令我这些年更加不敢多与他们联络。
自做孽不可活,何必再拉人下水毁人清誉。
除夕我收到了姐姐寄出的快递,她并未食言音乐盒保存完好,我以工具将盒底拆开,取出一盘以胶条固定住的小小录音带。
23
打开事先准备好的录音机我将磁带放入按下放音键。
就是这盘磁带让我当日在美国决定离开年丰独自留下念书。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卡带里的声音仍然清晰生动,那是一场会议,与会的人中我只认得年丰与华采苹的声音。因为磁带长度有限,只记录下他们讨论的前两件事。第一件是洗一笔钱,第二件是抹平一宗失手的贩毒交易。
当日我在美国读英文补习班的时候同学中有一位来自台湾的男孩与我交好,他是个电子迷,喜欢自己动手制作一些小器件,比如窃听器。纯粹是因为好玩,我拿了一只最长程的放在年丰身上做试验,结果录下了一段他们的秘密会议。
尽管知道年丰与华采苹之间一直有着纠葛,但我从不知他们之间也有合作,录音的内容让我首次对他产生陌生感,也让我意识到自己离他的世界是多么遥远,这便是我那次决定离去的外因。
姐姐来看守所探望我之后,我请袁亮帮我把那只音乐盒寄给她,说是给她孩子的出生礼。这只盒子是我在旧金山一间旧货商店淘到的,决定买下是因为它纯铜的质地古拙趣致,后来对它的心爱却是因为我已将那盘录音带嵌入其中。
那时我想如果有一天我对年丰因爱生恨,就用这盘磁带泄愤,贩毒与洗钱在美国都是重罪,哪怕事隔多年警方也会大大找他一番麻烦。
如今看来年丰当日并未起疑,否则我不可能再见到这盘磁带。
我将音乐盒重新组装好,上过弦,柴可夫斯基的胡桃夹子舞曲片断便充盈了一室,我一遍遍听着那欢快的旋律,手中不断把玩着卡带,我终是恨不起他来,即便在耗尽了所有的爱以后。